「忠黨愛國」ê受難者

作者:林俊育


1963年,台中一中有五位畢業生去讀政治大學:財政系ê陳政龍、法律系ê譚雲清、邊政系ê唐雄松、政治系ê林韋朋,以及國貿系ê我。Hit當時因為真chē僑生蹛宿舍,致使戶籍tī彰化以北ê台灣學生分配bē著宿舍,gún五位只好tī校外附近稅厝蹛。

Gún分路chhōe厝,結果chhōe著一間tī新興路kap新光路交接ê角間ê三樓,是lòng-khòng間,無眠床,tio̍h睏柴枋地板,一個月ê厝稅算--起-來一个人台幣50箍;gún ê家境m̄是真富裕,所以就決定kā伊稅--落-來。

頭一暗,gún食飽了後就坐tī地板,圍lúi開講話仙。韋朋ê老母有準備新港飴(塗豆糖)hō͘伊帶來kap大家分享,大家lóng講有夠好食,hō͘韋朋感覺真歡喜。政龍講伊ê故鄉竹山真偏僻,ǹg望有一工ē-tàng出頭天;雲清講伊蹛潭子,老爸做警察,爸母ǹg望伊後--來ē-tàng做法官;雄松講伊蹛彰化街仔,老爸做生理真趁錢,伊ē-tàng考tiâu國立大學,雖然是上冷門ê系,in mā真滿意;韋朋講伊蹛新港,老爸做警察,伊本來想beh考軍校thang效忠國家,m̄-koh,in爸母講beh kap伊斷絕關係,後--來勉強接受伊去讀政治系;我蹛tī台灣ê內地——南投縣國姓鄉ê庄跤,老爸是一个作穡人。

Gún五人做伙蹛無偌久了後,就lóng變做「仙」。政龍ài倒leh讀冊,tiāⁿ-tiāⁿ讀kah睏--去,gún叫伊「睏仙」;雲清逐項to beh諍kah贏,gún叫伊「諍仙」;雄松m̄ bat洗衫褲,講放假ê時chiah beh帶tńg去洗,gún叫伊「lah-sap仙」;韋朋有憂鬱症ê款,tiāⁿ-tiāⁿ憂疑不決,講好beh做伙出門,行到樓梯頭chiah講伊beh換另外一領衫,gún叫伊「sô仙」;查某囡仔真愛kap我做伙講話,所以in叫我「拐仙」。

韋朋kap我是仝年仝月仝日生,tiāⁿ-tiāⁿ愛招我做伙出門。伊漢草lò koh身體勇壯,逐禮拜tio̍h一工去運動埕練三鐵(鐵餅、標槍、鉛球),我就tòe伊去,替伊khioh tàn--出-去ê三鐵,án-ne,我mā是有teh運動。伊tī校運得著三鐵冠軍,koh拍破記錄,就án-ne出名--起-來;我kap伊做伙tī路--裡teh行,查某囡仔lóng ē越頭掠gún注目。

總--是,韋朋自細漢就受著「忠黨愛國」ê洗腦,因為伊bē-tàng讀軍校,kan-taⁿ ē-tàng來讀政治系,致使伊逐工lóng真鬱卒,憂鬱症soah愈來愈嚴重。伊非常崇拜中華民國ê軍人,像講湯恩伯上將ê墓是tī學校邊ê山坪,伊就逐工lóng去kā伊掃墓。有一工,伊招我做伙去,我發見墓ê四箍圍lóng是衛生紙,原來逐暗lóng有人chhōa愛人仔去hia舞男女關係,kā拭in ê siâu ê衛生紙tàn kah滿sì-kè。

有一工,雄松kā gún講in班--裡有一位是少將ê查某囝,韋朋聽--著,隨講伊beh tńg去讀邊政系,以後ē-tàng去蒙古做「省主席」。聽韋朋講,in爸母反對,致使加添伊ê鬱卒;伊ê憂鬱症已經真嚴重--ah。

1965年3月初5暗時,韋朋鐵馬牽--leh,tī稅厝ê樓跤teh等--我。伊講tú-chiah收音機有放送講「陳誠過身」,lán就緊來去木柵電信局發弔文。我隨坐起lih伊鐵馬ê後座,伊車踏真緊,有時kiōng-beh hián倒。發電報ê時伊無用本名,是用伊ê號——林逸文(kā孫逸仙kap孫文khioh做伙);我無啥mih號,就用本名。3月初8 hit工ê中央日報,頭版新聞豋出『海內外弔電已收百外件……政大學生林逸文、林俊育……』。

二年期末考hit工早起,大家做伙beh出門,韋朋tuì樓梯頭hoah一聲「我beh跳樓」,就chông起lih樓頂,kā窗仔拍開,跳落去拄起到一樓ê平台。Gún聽著「pőng」一聲,koh有káⁿ-ná地動ê感覺,緊走出去看,看著伊人好好,tuì平台行--落-來,m̄-koh,跤有小可跛--一-下跛--一-下。期末考煞了後,韋朋kā我講,伊行入去教室,無法度考試就行--出-來,伊beh申請休學。

隔tńg年開學ê時,韋朋由爸母陪伴來辦休學。In老父kā我講,看伊hiah大phiāng(伊koân in老爸量約一粒頭),若無,就想beh kā伊pa--落-去,實在真無奈ê款。In老母kā我講,in不時to teh煩惱--伊;有一工暗時半暝來電報,in緊張kah掠準有啥mih大代誌,結果電報拍開一看,內底kan-taⁿ寫「緊寄兩盒新港飴」。原來hit擺gún講塗豆糖真好食,伊就隨發電報tńg去討,所以過無幾工,gún就koh有好食ê塗豆糖。

韋朋休學tńg--去了後,gún收著伊ê明信片,內底án-ne寫:『弟若不幸,汝等一定要齊力建立世界最偉大的中華民國!……』

我想lán台灣kap韋朋仝款命運ê「忠黨愛國」ê受難者一定bē少,願lán台灣受外來政權thún踏ê命運緊來結束!


#台灣人寫真 專欄,本文使用教育部推薦漢字kap臺灣閩南語羅馬字拼音方案。
台文通訊BONG報305期,2019年8月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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