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采風
自我有印象以來，tī清明前後，阮一家伙仔lóng ē做伙tńg去阿爸ê故鄉南投掃墓。Beh去ê前一工，阿爸ē去市場買牲醴，lóng總tshuân三、四副，每一副牲醴ē kah一籃水果，koh有kat彩帶，看--起-來真有派頭！透早天iáu未光，阮三个囡仔就hōo阿母叫--起-來，趕去坐阿爸已經發動ê貨車，規庄kan-na阮兜貨車ê ia̋n-jín聲，iáu-koh有阮兜狗仔鬥鬧熱ê吠聲。我目睭juê-juê--leh，天是khóng色--ê。
一台貨車坐五个人實在tsiok kheh，我ê坐位就是阿母ê大腿。阿爸將車駛tsiūnn高速公路，往北爿駛，沿途ê天色愈來愈光。落交流道koh駛--一-站-仔，阮ē看著青面鴨ê kha̋ng-páng。Koh來，車駛入山--裡我ē開始眩車，無偌久就看著豬灶。最後阿爸kā車uat入去一條tsiok細條ê巷仔，阮就到名間ê古厝--ah。
厝前有大埕kap一phiàn竹林仔，日頭uì hit爿樹頂升起。阮ê古厝m̄是正身護龍ê形式，是客廳、房間kap廚房lóng排做一排hit款。厝ê色彩除了紅磚仔色、白色，koh有tsiok suí ê天藍色。厝內上尾間ê灶跤有tsiok大个ê灶kap菜櫥，我sak開後壁ê柴門koh ē inn-uainn--一-下。厝後面有一口細細个仔ê井，內面m̄知iáu有水--無。灶跤隔壁ê房間有一个衫櫥、kuân-kuân peh bē起--去ê眠床，koh有一台有thuah門ê大台電視，聽講以早庄內tsiok濟人ē來kheh燒看電視。Tsit-má，電視ê thuah門已經kha̍h-tiâu--leh，tsit間古厝mā無啥人leh出入，內面ê氣味hip-hip koh摻一寡仔臭油味。
感覺tsiah過無偌久，就聽著叔公ê聲。阿公、阿媽、叔公、嬸婆、ban叔、ban嬸、阿姑、姑丈、阿伯、阿姆、阿叔、阿嬸、姊姊、哥哥……，我就tuè阿母ê話尾叫，其實二叔公、三叔公我tiānn-tiānn分bē清。南投ê親tsiânn逐家講話kánn-ná leh唱歌，聲調起起落落tsiok好聽--ê。因為我自細漢tī台南大漢，kan-na清明時ē tńg--來，我逐擺聽--著lóng感覺真歡喜。有時出外聽著tsit種腔，我ē問對方kám是南投人。
考慮著山頂ê車路khah細條，貨車siunn大台，阮hōo人安排去坐阿叔ê箱仔車，做伙去山頂掃墓。大人先kā逐家ê坐位安排好勢，tsiah kā牲醴、鋤頭、草keh仔搬去車頂，iah是用索仔縛tī oo-tóo-bái後面，koh來就出發去山頂。
清明時ê墓仔埔真鬧熱，規路、規phiàn山lóng人，有人用行--ê，有人騎跤踏車，有人騎野狼仔，有人駛發財仔。我uì遠遠ê山跤看--去，一tshok一tshok ê白煙uì圓圓ê墓仔tshìng--出-來，應該是有人leh燒金紙。車駛到山頂ē聽著pi-pi-po̍k-po̍k ê聲，應該是有人leh燒草仔。阿叔伸手kā手擋仔giú-ân，阮用雙手kā箱仔車ê thuah門giú--開。我親像「胡蠅戴龍眼殼」，戴阿爸準備ê瓜le̍h仔，koh kuānn一袋牲醴，開始peh山。
Tuè大人ê跤步，阮一陣人peh-kuân-peh低，se̍h過大大細細ê墓仔。有ê墓仔ná像一棟kuân-kuân ê別莊；有ê是石仔khōng ê長篙形套房；有ê有大phiàn青sún-sún ê草仔；有ê有tsiok kuân ê ta草。每一个墓仔ê倒手爿lóng有土地公，有ê是石頭仔，有ê是徛牌仔。若聽著si-si-su̍t-su̍t ê聲，我一目nih就suan走--ah，he有可能是四跤杜定。有時看著露螺，有ê koh tī-leh爬，有ê已經變白色ê化石。
我沿路看，lóng無感覺日頭已經beh peh到半天kuân--ah。「到位--ah」，阿伯阿叔提頷頸仔頂ê巾仔拭汗，回頭看佗一个囡仔iáu未到位。我iáu是想無，墓仔明明就無門牌，大人是按怎uì規山ê墓仔揣著阮ê--ê？
逐家lóng有家己負責ê khang-khuè，phut草、挽草、整塗、teh紙、掃塗跤、拭墓牌、插花、鋪報紙、排牲醴、點香。準備好了後，ē先用幾項水果拜土地公。我tiānn-tiānn leh想，每一个墓仔lóng有拜土地公，kám真正有tsiah濟位土地公？Iah是kan-na有一位土地公，án-ne m̄就ài趕場，iáu-koh食kah飽tù-tù？
Suà--落-去ài拜祖先，阿嬸kap阿母將牲醴排ǹg墓牌。牲醴有tshuân啥mi̍h我無啥ē記--得--ah，m̄-koh若是有飲料我就tsiok歡喜--ê，等拜好就ē-sái lim--ah。阿叔阿伯總--是ē講幾个古早發生ê笑詼，是關係墓牌頂面寫ê hit个人ê代誌。In一人一句，丹田tsiok有力，ná講ná激動。In演了tsiok活潑，我雖然無kài了解，mā是笑hai-hai。歡喜ê笑聲ē tī逐家提著香以後停--落-來，雙手攑香面對墓仔，大人nga̍uh-nga̍uh唸，我iáu-koh leh想tú-tsiah ê笑詼。Koh過--一-時-仔，逐家開始燒金紙，一人提一只金紙，ná áu ná開講，我感覺án-ne ê墓仔埔tsiok溫暖--ê。
燒金ê同時，幾个大人ē先去後一个墓仔phut草，阮等金燒煞tsiah過--去。所有ê墓lóng拜完，逐家sio約tńg去厝埕食辦桌，由總舖師泉--ā阿叔為阮tshuân好料理。Tńg去到古厝，辦桌ê阿姆已經kā五、六塊桌排好，lâng-sn̂g tng-leh tshìng煙，師傅用大鼎炒好料，炒kah芳芳，大人叫囡仔lóng坐坐做一桌，beh開始出菜--ah。我上愛食肥tsut-tsut ê封肉，ē-sái pe幾若碗白飯，koh ē-sái配麥仔茶iah是菝仔汁。
Beh走ê時，阮kā面紅紅ê阿伯in sio借問了，阿爸就駛車載阮來tńg--ah。到厝ê時tsūn阿母kā阮叫醒，m̄-koh我感覺目睭tsiah kheh無幾分鐘niā-niā--neh。
Khah大漢了後，阮ê墓仔徙去靈骨塔。我徛tī kuân-kuân ê寶塔看--落-來，lóng無一tshok一tshok ê白煙，只有一lîng一lîng ê王梨園kap茶園。我聽bē著pi-pi-po̍k-po̍k ê燒草仔聲，kan-na有戲台仔演布袋戲ê歌聲，kap胡蠅se̍h來se̍h去ê聲。嫁--人了後，mā罕leh tńg去掃墓koh見親人，án-ne ê清明kánn-ná有小可空虛。
人講清明祭祖是「食果子拜樹頭」，我感覺掃墓是一種連結，將現代kap古早ê時空連結，mā將出外ê親tsiânn giú鬥陣，tńg來故鄉跋感情——tī tsit个有囡仔時回憶、樸實ê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