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華
Kap朋友約食飯，ǹg伊借DVD、借冊。大路邊ê巷仔口，三角窗ê餐廳拜一無開，亭仔跤暗sô-sô，對面另外一間西餐廳光hiáⁿ-hiáⁿ，iah無，就來去hit間！──落崎ê打馬膠路，車一台比一台tsông khah雄，擋仔lap心酸--ê，無啥效⋯⋯逐擺tī tsit tsuā街leh路邊趖，lóng有「beh死suah無khah快」ê覺悟，免考照ê行路人，步輪m̄是就免技術，若無才調行一條直線，跤步一下lio̍h歪tshuah，後壁面ê車，特別是規隻衝落崎ê公車，bē輸就ē uì耳空後搧--過-來，一粒頭殼削半爿--去。
朋友iáu未到，踮三角窗ê亭仔跤相等。Tsiah歇睏一工無做生理，店口塗跤看著ná幾若日無piàⁿ掃，紙、罐仔、塑膠袋仔，雄雄hit下，非常ǹg望ē-sái徛tī一條夭壽清氣ê街仔路邊，suah正經想bē起--來，頂一擺，bat tī佗享受過hit款「夭壽」。Tsiâⁿ想beh改變家己一向ê習慣性：看有thang養成khah好過日ê習慣--無，凡事「khioh紅點」，m̄-thang去到佗看著啥，lóng leh kā人「khioh烏點」──卻是，難啊，tī清幽美景ê古蹟園區散步，忽然間，牆仔頂m̄是一隻貓leh kap你相對看，是一罐m̄知lim有完lim無完ê飲料罐仔tshāi tī hia，現現leh等你看ē得過看bē得過。Tse iáu好，suà手kā收--落-來就好。若是去到沙崙海墘，he規大phiàn沙埔有--ê無--ê pùn-sò，一世人看khioh ē了--bē，「恆河沙數」ê pùn-sò啊，唱「耶和華祝福滿滿，親像海邊塗沙⋯⋯」ê時，he塗沙內底lóng有碎玻璃片。
就座，菜單送--來，服務生先做伊無閒別桌。朋友講我拄tsiah khà電話hō͘--伊ê時，伊人tng tī-leh in社區ê法會現場，tsit-tsūn頭殼iáu lio̍h仔ē眩──頂禮拜，一个淡江ê學生囡仔uì七樓跳--落-來，今仔日做頭七。
朋友點素ê炒飯，料tsiâⁿ phong-phài，khe-jia-puh炒ê飯紅紅，看著真好食款；我平常時家己煮khah無tam臊，出來外口就是愛食好料--ê，點一份仔『藍帶豬排』換口味，並無因為tsit个消息食bē落--去。
「我真正lóng無同情心⋯⋯雖然人無需要我同情⋯⋯huh！」吐一下大khuì，「我khah同情hō͘錢逼kah走無路自殺ê人。」
感情，有啥mih bē得過--ê？一个囡仔beh有thang讀到大學，爸母自細漢lia̍p屎lia̍p尿做牛做馬費心tshiâⁿ持，竟然huah死就死，想beh死就死──我知影我ê想法tsiok粗魯--ê，全無帶念個人ê自由意志，m̄-koh，也無啥mih bē徹假徹ê哲學思考就是。
「無請道教ê sai公，驚動作siuⁿ大，hō͘社區ê人感覺無好；請農禪寺ê師父來主持，正扮、正信ê佛教，無大細聲giang-giang-giang ê儀式，mā無燒金。朋友信密宗，家己kā燒一寡有畫金剛杵ê紙，聽講化tsit種錢，koh-khah惡、khah歹ê鬼mā m̄敢搶，往生者本人一定收ē著。」
「喂！另日tio̍h到我，你mā ài燒tsit種--ê喔！在生散kah鬼m̄掠，做鬼就ài khah好額。」
「無問題！我一定攑規箱燒hō͘--你⋯⋯」
實在一點仔to無好笑ê sńg笑。
「是tī恁倚內底中庭hit爿跳--落-去-ê，iah是ǹg大路tsit爿？」
「大路tsit爿──」
Tsit十外年來，淡水鎮內往外環線登輝大道hit向，大樓一棟一棟liòng kuân--起-來，逐棟有夠濟層，逐層有夠濟个窗仔門，日頭beh落海ê時，逐戶lóng khōng金包銀，suí-tang-tang，暗時徛遠遠kā算電火to̍h幾pha，大概仔就掠ē出「空屋率」。朋友ê厝已經買幾若冬--ah，我tsiah去過無幾擺，三房一廳，大學附近ê大樓，一个社區m̄知幾百戶，套房、兩房、三四房lóng有，有ê是徛家，有ê租學生。大樓ê生活型態，全台灣應該lóng差不多，淡水ê大樓kap人無仝，是無仝tī看--出-去hit个view，hit个fu。
In tī大路uat小路入--去、算khah iap-thiap ê內底面，e-hng時khah暗、khah肅靜，對面是低--落-去ê野地，規大窟草埔連到新市鎮預定地hit爿--去，樓仔是iáu未起，m̄-koh，應該早慢ê代誌。客廳窗仔邊看--出-去，無偌遠ê登輝大道，就像對面hit條崙ê低腰褲帶，暗時，車燈閃sih，日--時，公路khah kuân--起-去拄好一區墓埔，逐塊墓牌lóng仝向，ná面仔lóng uat tuì tsit爿來，kap咱活--leh ê人相對看。
M̄知tsit个社區，有因為tsit个原因厝價踏khah低--無。像gún附近，規條街唯一ê空地、拖到tsit-tsūn tsiah beh起ê建案，就是kap馬偕墓園相對看hit塊。開門kap墓埔對對對，民間一般人lóng kài無愛，無定長老教會會友ē tìng意tse「最後ê徛家」。Ē記eh第一擺參觀朋友新居，幾个知己慶祝伊流浪到淡水tsiah濟年，總算有一个家己ê厝殼、一个「歸宿」。Hit工，我徛窗仔邊、倚露台看風景，發現hit phiàn公墓。
「哇！Hit phiàn墓埔tsiok好看--ê！」Lóng是舊墓，大概是逐工lóng看ē著觀音山kap滬尾街ê囝孫，koh逐工lóng有thang染一擺淡水暮色，薄薄一層染過幾若千擺甚至萬擺以後，墓埔一點仔to無恐怖ê感覺，葬tī hia ê祖先，就像坐tī「環型劇場」ê觀眾席，逐工看淡水leh搬戲——雖然登輝大道ê車河tī跤底日也流、暝也流，若活人一定擋bē-tiâu。
「Kài少人感覺墓埔好看⋯⋯」我ē記--得，朋友是án-ne應；Mā tsiah去想著講，人入厝咱來hông.請，suah leh呵咾人兜看--出-去ê墓埔，tse有影tsiok白目！朋友有leh修ê人，無禁無忌，m̄-thang見怪就是。
跳樓ê少年囡仔，就按tsit幕風景kā跳--落-去-ah──聽講，伊自細漢爸母就過身，阿姑tshiâⁿ大--ê，來淡水讀冊，愛著一个大伊十七歲、有家庭ê婦jîn人，in是tī教會熟sāi ê基督徒。
我食『藍帶豬排』，koh附一杯咖啡。真正是無同情心，人mā無需要我ê同情。M̄-ku，漸漸家己也明白，無同情心ê根底，是因為iáu需要一tîng厚殼、tīng殼，tī性命ê核心，iáu有bē堪--得ê燒、bē堪--得ê軟，bē堪得摸--一-下、動--一-下、小kha̍p--一-下ê神經線。
大學ê少年家，巧--ê、giàn--ê、愛虛hua--ê、pì-sù--ê、ē-hiáu想--ê bē-hiáu想--ê，總--是青春。Phāⁿ妹仔、jiok七仔、愛著查某囡仔，失戀，哭哭--è，明仔載iah是明年，又koh是一尾活龍──Khò傷、tshè傷、lòng傷、鬱傷，應該lóng有擋頭，拄伊ē過啊！但是tsit个少年仔，伊leh揣--ê，可能m̄是tsia--ê。
揣老母？揣老爸？揣上帝？走揣一份失落ê親、永遠ê愛？⋯⋯我無法度體會伊ê痛苦，m̄-koh，知影he一定真痛苦。
Tī別人ê痛苦頂面搓鹽，m̄是beh豉起來做記念，是beh看有thang tsuh一寡錢水出--來-無，時機bái-bái，ke減khà、ke減khîng：某某時報地方記者ǹg社區管理委員會明示，若無補貼幾kho͘銀仔，拍算新聞內底beh將社區ê名報--出-來。到底iáu是活人khah贏啊！──在陰間地府，厲鬼就iáu-koh有m̄敢提ê錢，咱人間陽世tsiah無tsit套規矩。
七樓，真正就án-ne跳--落-去，佗一條詩歌、佗一段《聖經》節ē-sái安慰tsit位少年？⋯⋯
Tsit七工，經過一个大風颱，樹仔倒幾若欉--去，菜價起kah貴蔘蔘，作穡人beh哭無目屎。淡水開始涼冷--ah，tsit-tsūn，lio̍h仔leh sap雨綿仔。
少年--ê，願你安歇tī爸上帝ê慈愛恩典。
（2007/10/8-9淡水；2012/7/27屏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