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一)收瀾

作者:雁    翎


「收瀾收離離,明年招小弟。」


青龍ê查某囝四月日ê時,阿母堅持in翁仔某ài tshuā囡仔tńg來收瀾。伊早to kā新婦明呼好--ah:「你beh去月內中心靜養,khai十外萬我無話講,後擺lín beh按怎飼囝、教囝是lín ê代誌,我kan-na兩个要求,號名hām收瀾ài照阮老歲仔ê意思。」其實逐家mā知影tī tsit个厝阿母講--ê準拄煞,哪有阿爸講話ê餘地?阿爸kha-tshng後是kiāu kah無力,tī眾人面前伊tsiah m̄敢有意見;無法度,tse是「楊--家」ê家內事,按怎mā無thang hōo伊tsit个外姓--ê來主意。「我是hōo人招--ê,家己ài惜本份。」阿爸lóng án-ne自我安慰。


想著青龍ê查某囝出世hit工,阿母上尾一絲仔希望suah來變做空笑夢,「真正是查某囡仔?人我幾若擺夢著生查埔孫,目睭烏蕊蕊,喙笑目笑,偌nī仔古錐!」阿爸刁工講:「眠夢拄仔好對反。」「你bat啥mi̍h?後一胎--lah!」阿母隨入來房間揣我參詳tsit个金查某孫beh號做啥名。


「Kap我啥tī代?Mài吵!人leh寫論文……」


「人講姑惜孫仝字姓,tse是lán楊--家第一个孫仔,雖然是查某囡仔phí mā是ài做正經號一个名。你冊讀khah濟,hōo人拜託一下,你好心好hīng替lín孫仔想一个好名。若無,lín hit箍khong老爸講查埔--ê叫 “羅東”,查某--ê叫 “宜蘭”……」阿母哪ē是beh來iang我kā紅嬰仔號名,根本是leh liū伊hia-ê狗屎乾往事,我聽過一千五百幾遍lóng ē-hiáu背--ah。我知影若無緊號一个名出--來,伊絕對無hiah簡單放我煞,「講重點,你想beh號啥款名?算字劃我ke減bat--淡-薄-仔,排八字我是bē-hiáu!」


「免hiah-nī費氣!親像lín阿祖kap阿姨--ā hām我號做 “迎弟”、“招弟”,án-ne生就ē-sái--ah。」


「你叫 “招弟”,lín查某孫koh叫啥mih弟,án-ne kám好?聽--起-來bē輸姊妹仔。」我自細漢上gâu kā阿母kau-penn,人講:「牛牽到北京mā是牛。」本性原在,一時歹改。


「所以tsiah ài請你tàu-sann-kāng,你khah巧、khah gâu讀冊,拜託你替阮想一个suí-khuì koh大端、意思koh kài好ê紅嬰仔名。」阿母是有喙講kah無瀾,真好禮來koo-tsiânn--我。


就án-ne青龍in查某囝叫做「樂蒂」,阿母非常滿意,一直呵咾我頭腦好是tsíng著伊,佳哉無親像阿爸hiah tòng-gōng。我感覺tsit个名tsiânn普通,是阿母想beh有一个查埔孫想kah teh-beh起痟。「凊彩--lah!Lán “山大王” 歡喜就好!」阿爸sù常將tsit句話囥tī喙邊。「山大王」是阿母ê外號,因為伊個性壓霸,tiānn-tiānn beh kap人「橫柴攑入灶」,ná像電視頂山寨ê賊頭山大王siāng款。Tsit个名mā是我想--ê,拄開始hōo阿母罵kah beh臭頭,尾--à伊感覺做山大王koh不止仔威風,suah hōo人叫kah慣勢慣勢。


阮兜山大王真正是門關起來tī厝內做土皇帝,舊底阿爸是伊ê部下,五个囡仔是老百姓,無人敢抵抗。現此時kan-na賰阿爸tsit个手下,阿爸感覺伊真番、tsiok成山大王,tsit个名號kah有夠讚。Gōng阿爸!若阿母是山大王,伊就是——「押寨……先生」;án-ne伊佗位有khah贏?我m̄敢講--出-來,若無,hōo阿爸koh想著當年厝內散赤,無才調hōo伊娶某,suah ài去kap人蹛,查埔囝hōo人招,面子總--是khah歹看。


樂蒂收瀾hit日,阿母刁工叫嫁去喙下斗邊ê筱晶tshuā一對後生、查某囝倒tńg--來。蔡筱晶是阿母ê乖查某囝,自細漢就tsiok聽話,叫伊高職畢業緊去趁錢,khang-khuè是阿母揣--ê;20出頭緊嫁翁,人是阿母揀--ê。Tsit-má in兜工場生理做kah tshiâng-tshiâng滾,趁錢ná lim水;兩个囡仔飼kah肥肥白白,實在tsiânn好命!


「來,樂蒂hōo筱晶抱--一-下。乖孫,你ài親像二姑仝款,替爸爸媽媽招小弟……」,阿母tī hia kā逐家huah起huah倒,tsit个山大王ê派頭真正有夠粗!


我本來就ài hām阿母做對頭,拄著tsit款場面當然是緊bih入去房間讀冊,phak--leh khah bē tio̍h銃。叫是ē-tàng一直藏tī房間仔底做家己ê代誌,啥人知一目nih仔筱晶in兜ê Pû仔hām番麥suah tsông入來tshia-tshi半晡。兩个猴囡仔是tsiok gia̍t-siâu,m̄-koh「阿姨」長、「阿姨」短,叫kah我一粒心肝teh-beh溶--去--ah。


「Pû仔、番麥,來,阿媽問--lín!」阿母khe̍h糖仔來將兩个iau鬼囡仔siânn--出-去,「阿妗後一胎ē生啥?」原來阿母上見古,ǹg望兩个囡仔ē-tàng講幾句好話,討一个好彩頭。


「當然是生嬰仔!」

 

「是弟--ā?Iah是妹--ā?」

  

「妹--ā!妹--ā thang好kap我sńg……」,阿母聽著到tè面腔無偌好。


「Khah講mā是Pû仔khah大漢有khah巧,tsit个答案啥人敢講伊m̄-tio̍h?Gōng妹--ā上孝呆,tsit-má suah kā山大王得失kah忝忝!」我上gâu「草蜢仔弄雞公」,明知影阿母ê心肝頭礙虐,刁故意hiannh柴添火to̍h。


「臭番麥一支喙hôo-luì-luì,bē準--lah!」青龍看ē出阿母ê失望,緊來kā安慰。


「古早人講,囡仔喙上kài準!」阿爸是阮兜永遠ê「在野黨」,無才調反抗山大王ê統治,kan-na ē-tàng講幾句仔無仝ê看法,雖然無人leh信táu,就算講hōo家己聽mā爽快。


「Ueh,siunn超過--ah!生囝是我leh生,tshuā囝是我leh tshuā,無thang hōo lín tsia-ê人tī hia kā我掠跤掠手。若是家己疼腹肚皮生--ê,查埔、查某阮lóng mā惜命命!」落尾仔青龍hit个靠勢ê某一時擋bē tiâu suah來出聲抗議。


「寶珍,免有壓力!Lín兩翁仔某iáu少年,後生koh生就有。」阿母罕得幾時對人講話hiah-nī輕聲細sueh,無辦法,人in外家後壁山有夠崎、厝內底錢財有夠濟,好額人查某囝tī阿母心目中自然是khah貴重。


食晝飽了後,筱晶tshuā囡仔先tńg--去,無偌久青龍mā hām某囝tńg去伊丈人hia蹛。


「Tsit箍青龍m̄知leh想啥,in老爸是姑不二三將hōo人招,伊suah家己歡頭喜面去kap人蹛。」阿爸上gâu tī人kha-tshng後kāu-kāu唸。


「你bat一箍芋仔番薯?人tse叫做 “娶著好某致蔭翁”!」阿母上bē-tàng吞忍有人批評伊ê寶貝仔囝,青龍是tsit个厝真正ê主人,是楊--家ê香爐耳,啥人敢講講一寡仔五四三,kám是目睭peh無金?


「阮楊--家ê代誌免你tshap喙!你hiah閒suah bē-hiáu去管蔡筱婉hām蔡筱婷,查某囡仔人出--去kánn-ná拍無--去,tńg--來親像khioh--著 ,無一个體統!」阿母一下起性地,bē輸機關銃攑起來滿sì-kè tuānn,拍著啥人算伊衰。


「是--lah!我tsit-má食老bē趁錢--ah,lín楊--家,阮蔡--家,分kah tsiah-nī清楚!少年ê時,你哪m̄ án-ne講?Beh知我mā m̄做gōng人,phuà心肝hōo人食koh hōo人嫌臭tsho!若無我uì死--ê做--過-來,拚性命擔紅毛塗、擔砂石仔用血汗leh趁錢維持lín楊--家規家伙仔,lín kám有今仔日?」


「蔡富貴!你若tsiah gâu、tsiah有才情,何mí苦beh hōo人招?你ē-sái家己去娶某生囝。當初是lín阿舅做媒人,a̍h m̄是阮攑刀仔去kā你押--來,你是leh m̄甘願啥?Koh講,我楊招弟hit時目睭去hōo牛屎糊--著,tsiah ē揀來揀去,揀著一个賣龍眼--ê!」


我知影tsit个時tsūn踮tī房間khah保險,m̄-koh中晝竹筍湯灌siunn濟ài走便所,只好跤手放khah mé-lia̍h,緊去緊回。


「筱雅,你有聽--著--無?Lín老爸講lán楊--家有今仔日lóng總伊ê功勞?自你出世tsiah食伊七罐牛奶粉,是啥人將你tshiânn養大漢?Lín阿公阿媽全無tàu-sann-kāng,筱婉九個外月家己suh空氣就ē大?你看伊良心去hōo狗哺--去!Lín阿公阿媽聽著到tè,真正死目mā m̄願kheh……」


阿母講--ê是事實,m̄-koh人阿爸a̍h無講阿公阿媽全無tàu跤手,kan-na講是伊辛苦趁錢飼規家伙仔,tse mā無m̄-tio̍h!阿母一向sio-tsènn m̄認輸,就想beh khiú我做伙對付阿爸,我tsiah無hiah gām面,是非烏白lóng分bē清,iáu是當做臭耳聾趕緊bih起來拍電腦khah實在。


「楊筱雅,你tsit-má大漢翼股ta--ah,聽著阿公阿媽hōo人冤枉suah來放恬恬,枉費lín阿公阿媽自細漢驚你寒、驚你熱,kā你惜命命!」


「拜託--leh!Mài牽拖去阿公阿媽hia。家己khah無理,起無空suah想beh招人冤家,真正是食飽siunn閒!」


Suà--落-去,阿母kā機關銃tuānn uì我tsia來,佳哉我有tshuân耳空that仔,免驚!過一睏仔,阿母就轉移目標換罵筱婉hām筱婷,m̄-koh in也無tī厝--裡,無聽--著準拄煞。根據阮ê經驗,等伊喙若痠,tsit場戰爭就結束--ah;好比一tsūn西北雨,雷公sih-nah直直來,落kah伊甘願,天自然就開--ah。


(後期繼續)









Sann-kap讀小說 專欄,本文使用教育部推薦漢字kap台羅

#台文通訊BONG報 347期,2023年2月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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