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雁 翎
自從囝新婦搬去後頭厝蹛,阿母一个人無伴,三彎兩uat就走落來北投。Beh暗仔ê時,我下課tńg到厝,又koh看著伊憂頭kat面phih tī大廳茶桌仔hia hainn-hainn叫。
「人艱苦,行,來去hōo先生看。」
「免,叫lín老爸去廟口替我買一碗鹹糜好--無?」阿母m̄知leh pìnn啥báng?我beh去買,伊suah嫌我hân-bān,指定ài阿爸去。
阿爸前跤tsiah出門,阿母就huānn椅huānn桌來到灶跤,píng出幾若張符仔,番仔火點hōo to̍h,ná像元宵暝放煙火--leh,一tsūn金光閃閃;一目nih仔,tsit場細型ê煙火隨hua--去--ah,燒kah賰一屑仔烏趖趖ê紙hu。伊先kā tsia-ê烏hu tàn入去面桶內,koh再lām淡薄仔半燒冷ê水,提面巾來juê hōo tâm,kā家己ê手面拭拭--leh。另外一張燒好囥tī白色瓷仔碗內,koh透一寡仔lâ-lûn仔燒ê滾水,phâng到喙邊lim--落-去。Hōo我想起歌仔戲內底ê劇情:「Hōo ta--lah!」不止仔親像山大王參人敬酒hit款ê屈勢。
「提出去外面水溝仔倒掉,……沿路bē-sái kap人sio借問!」原來beh ài我留tī厝替伊倒符仔hu,真害!逐改to叫人做tsit款ng-ng-iap-iap ê頭路。
到暗時,符仔水iáu是無發揮作用,阿母就khà電話叫青龍載伊去病院掛號。醫生一下檢查,講伊大khuì喘bē起--來kiōng-beh tū--死--ah,病kah tsiah嚴重,哪ē拖到tsit-tsūn tsiah送--來?隨交代青龍去辦蹛院手續,tsit聲m̄知又koh tio̍h蹛幾工?
阿母若入院,上艱苦ê人是阿爸。青龍負責駛車載伊去hām載伊tńg--來,有閒ê時去kā巡--一-下。阮mā是tio̍h上班、上課,kan-na ē-sái揣時間去看māi niā-niā,極ke參阿爸替換--一-睏-仔,hōo伊tńg來洗身軀。因為阿母kài歹liú-la̍k,án-ne m̄好,án-ne也m̄好,liam-mi beh lim水,liam-mi beh放尿,一下跤手無夠mé-lia̍h隨hōo講是m̄情願。伊若人無爽快就tī hia哀爸叫母,若有khah好勢tio̍h-ài sak伊sì-kè去揣人開講——真正是sua-sap--了-了,tiānn-tiānn kā顧--伊ê人氣kah kiōng-beh斷腦筋。
上班ê人時間khah歹按算,見擺lóng是我散學以後去kap阿爸換手,hit時阿爸已經hōo阿母凌治kah kiōng-beh起痟--ah,伊老大人需要tńg厝tshiâng一下仔身軀冷靜--leh。「生目睭m̄ bat看過tsiah-nī厚sua-sap ê人,bē輸kā我當做細漢--ê,由在伊huah起huah倒……koh án-ne落--去伊iáu未倒,我看我ē倒代先!」阿爸講落去到tè氣身惱命。
「無法度!當初是你家己歡喜甘願beh kap伊結婚--ê,也無人提銃押--你……mài怨嘆--lah!」
「我是hōo人招--ê,若無,我甘願三代無烘爐、四代無茶鈷,mā bē giàn kap tsit款人做翁仔某……」阿爸喙是án-ne講,其實看阿母人無快活,伊心肝內mā煩惱kah beh死。
病房內賰阮兩母仔囝ê時,細漢--ê就換我做--ah。「筱雅,你出去外口買點心tńg來食。」(我tú-tsiah買--ê iáu未食了)「筱雅,插我來去便所。」(你去開講走kánn-ná飛--leh,去便所suah ài人phôo?)「筱雅,真無議量!Lán來去花園仔se̍h-se̍h--leh。」(你叫是lán是來tsia觀光--ê?)「筱雅……」
「拜託--leh,你是leh叫魂--ooh!」我上tsheh hōo人叫做雜差仔,偏偏去拄著山大王,tsit聲兩个定著ài起冤家:伊罵我不孝,我嫌伊囉嗦,精差無攑刀sio刣niā-niā。所以講阮母仔囝八字bē ha̍h,算命仙真正無lām-sú講!
參阿母做伙是tsiânn忝頭ê代誌,伊若一下開喙就開始哭歹命:阿姨--ā做伊去嫁--人,伊tio̍h留tī厝招翁;伊ê ta-ke大細心,惜ban嬸無惜--伊;ban嬸用符仔籙害--伊,害伊ê身體一直bē好勢;阮老爸查某一个koh一个,tsia-ê查某囝kap伊lóng無仝心……伊隨條仔講,我就隨條仔kā應喙應舌:「Ē liū tsia-ê狗屎乾,代表病好bē死--ah。」伊上氣我講tsit句,老人囡仔性想beh人kā hu-hu惜惜--leh,我刁工m̄順伊ê意。
昨暝,我beh tńg--來進前,阿母kā我huan咐,叫我去菜市仔底hit个仙仔hia提兩張符仔過來hōo--伊。「我mā ē-hiáu,我畫hōo--你就好--ah,200箍省--起-來。」
「Kap你老爸siāng款,講bē伸tshia!」
我認為破病tio̍h接受治療,免pìnn-pìnn hia-ê有影無跡--ê,tsiah bē耽誤病情愈舞愈害。啥人知阿母bē死心,落尾khà電話ài in新婦替伊走一tsuā。
下晡我uì學校tńg到厝,阿爸隨kā我偷講:「小等--leh寶珍若提你ê衛生衫tńg--來,你就tàn-hiat-ka̍k m̄-thang提來穿……」
「寶珍?我ê衛生衫?」我聽kah霧sà-sà。
原來是寶珍kā阿母推薦伊熟sāi ê宮廟有偌nī厲害,阿母就交hōo伊全權處理--ah。Suà--落-來伊來厝--裡beh提阿母ê內衫去宮廟辦事,揀無半領滿意--ê,伊就家己入去我ê房間,kā我穿--過早起褪tī眠床頂ê衛生衫紮去hōo仙仔創。因為阿母早就kā伊講:「Tsit間厝是hōo tsia-ê查某囡仔借蹛,你嫁來阮兜tsiah是真正ê主人,厝--裡所有ê田園厝地、錢銀、金仔全lóng是lín翁仔某--ê。」所以伊自頭到尾根本無kā阮tsia-ê「插花仔--ê」囥在眼內。
我聽一下氣kah kiōng-beh烏面--去:氣寶珍大主大意,伊憑啥mi̍h提我ê衫去宮廟hōo人創?氣阿母,人講:「手khiau,屈入無屈出。」結果伊ê目睭底kan-na有伊ê好額人新婦,完全無想著家己親生ê查某囝;mā氣阿爸,伊按怎tsiah-nī無路用?Kan-na知影ài kā我偷講,suah m̄敢出聲擋hit个侵門踏戶ê「外人」……事後筱婉笑--我:mài掠準家己khah suí面,人講「查某囝是別人ê神主仔」,tī阿爸、阿母心目中,青龍hām寶珍是家己人,lán tsiah是外人。
我了解真相以後,隨piànn去病院beh討一个公道;阿爸驚我惹代誌,tuè我kha-tshng後趕到位。
「借問--一-下,阿母破病,是按怎提我ê衛生衫去宮廟創?」
「是我叫伊去--ê,按怎?」阿母隨跳出來uī--伊,「無,看hit領舊衫仔值幾箍,我賠--你--mah?」
「M̄是錢ê問題,lín欠我一个解sueh……」
「Beh啥mih解sueh?楊筱雅,你khah差不多--leh!你頭戴啥人ê天?跤踏啥人ê地?Koh假痟就kā你hòo--出-去……」
Hit个寶珍kan-na一句:「無我ê代誌。」阿爸知我leh寫論文bē-sái hōo人趕--出-去,若無,我ê學位ē烏有--去,無彩我拍拚tsiah濟年。伊就講:「Lóng怪我厚話,beh知mài講就好……」硬kā我khiú倒tńg--去。
Tńg到厝,我一口khuì無tè tháu,開始摔椅摔桌,揣hia-ê bē講話ê家具出氣。阿爸知我氣kah beh死,又koh無人法,伊就隨在我出氣。恬恬仔煮暗頓,叫我氣煞tio̍h來食飯。
自án-ne以後,我bē giàn hām hit箍張寶珍sio借問,kā伊當做無形ê歹mih仔;「阿母」兩字tī我心目中mā已經變質--ah,為著一領舊衫仔suah hōo 30幾年ê母仔囝情就án-ne走味--去……
俗諺講:「人一下衰,hiânn水也ta鍋。」Hit-tsūn仔我m̄知leh行啥mih雞屎運,衰尾代一層koh一層:頭先是去銀行領錢,tn̄g著歹人青磅白磅tsông入來beh搶劫,一粒銃子uì我身邊飛--過,害我驚kah險險仔siàm屎。好佳哉閃有離,若無,tsit聲tio̍h-ài提早tsiūnn天kap阿公阿媽團圓--ah。無偌久,行uì運動埕過hōo球khian一下倒頭栽,摔了真食力;穿新鞋出門,啥人知ē hiah註死去踏著狗屎……。萱--a叫我ài揣宮廟小祭改--一-下,我m̄知佗位來ê自信,kā應講:「心無邪m̄驚鬼。」Kám是歌仔戲內底ê台詞?筱婉罵我mài叫是家己leh搬戲:「你m̄是一位大俠,是一尾軟跤蝦,m̄-thang siunn鐵齒!」
幾若個月後,hōo黃教授tsang著珍美交hōo--伊ê期尾報告,hām我交hōo顏教授hit篇內容一模一樣,半字無差。代誌哪ē án-ne?我正經sa無tsáng!莉萍、素琴in hia-ê博士班學姊lóng thīn珍美,認為我讀碩士班抄博士班ê報告tsiânn合理,連阿宏、阿欣mā來苦勸我去kā珍美學姊會失禮,koh再拜託顏教授替我出面kā黃教授講情。
「真正是我ê好同學!Beh去lín家己去……我kan-na一句話,真--ê假無路來。若是假pâu--ê,鴨卵khah ba̍t mā有縫。我——心無邪m̄驚鬼!」我就m̄信tsit个世間無天理,一塊白白布啥人ē-sái kā染hōo烏?萱--a聽我án-ne講,呵咾我不止仔有電視頂kuân大俠ê氣魄。
顏教授m̄-nā無答應阿宏in ê請求,koh huan咐--in:「Mài鬥鬧熱,我相信楊筱雅有才調度過tsit个難關。」阿欣in kha-tsiah後lóng怨嘆顏教授無意思,見死不救;我心內顛倒感謝講,老師了解我,知影我對家己ê文章有信心,絕對bē去做tsit種見笑代。
劉主任私底下叫珍美kap我去伊辦公室tng面對質,珍美印一大疊參考資料想beh證明報告是伊寫--ê,我siunn靠勢空手就去。我叫是講ē出文章ê內容就ē-tàng輕鬆過關,結果--leh,珍美已經kā hit篇文稿暗唸--起-來--ah。Tsit聲害了了,按怎聽伊to比我koh-khah熟手,口才koh tsiânn老練。劉主任一直點tuh--我:「做m̄-tio̍h代誌ài有勇氣承認,後擺改過自新就好。」
上尾萱--a tī辦公室外口等kah心狂火to̍h,koh拄著助教beh去便所,偷偷仔kā講:「看tsit个情勢,楊筱雅劫數難逃--ah。」伊一下pìnn無步,規氣「貓食鹽,tshûn-pān死」,趕緊tńg去教室揣老仙姑蘇如一來救人。
人講:「老--ê老步定,少年--ê khah táng-hiannh。」老仙姑老神在在,叫萱--a免緊張。伊先去買兩杯咖啡,一杯請助教,一杯提入來辦公室孝敬主任。雖然老仙姑hām我是同學,mā是碩士生,m̄-koh伊tī高中教冊2、30年,是一位資深老師,koh是主任古早ê學生,kap主任ê情份無仝。伊一下入門就講:「主任,我頭拄仔ná食飯ná看筱雅tsit篇報告,我有一个新發現,m̄知thang講iah m̄-thang?」
「如一老師,你有啥mih新發現?講看māi!」
「Tsia……第二頁第四tsuā,作者引用家己寫--過ê論文……tsit篇文章tī lán學校校刊舊年5--月bat刊--出-來,是楊筱雅寫--ê無m̄-tio̍h……」
老仙姑一句話隨改變規个局勢。我可比是賰半條命ê人雄雄去食著仙丹妙藥,規sian人隨爽快--起-來,看外面日頭金siak-siak,偌nī仔suí;珍美ê世界suah起報頭,一下仔變kah烏天暗地……
Tsit件抄襲案就án-ne宣布結案--ah。因為珍美偷「khóo-pih」我ê檔案,直接印出來交hōo黃教授,半字無改。若無,伊定著bē講「楊筱雅」ê文章是「筆者」舊年發表--ê——tsit聲龜跤趖--出-來--ah,總算還我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