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碗

作者:晏冠仁


我tsit世人洗--過ê碗,應該比我熟sāi ê親tsiânn朋友lóng koh-khah濟,而且是ke tsiok濟!細漢ê時tsūn,阿爸kah阿母為著beh飼阮tsia-ê囡仔,逐工lóng tsiok拚勢趁錢,hōo阮有thang食、有thang穿。


阿爸hit-tsūn tī公路局駛大客車,逐工lóng ài駛超過12點鐘ê車。伊上班ê時間是中晝去、隔工中晝tsiah下班,tńg來到厝差不多是下晡1點--ah,規年thàng天lóng仝款,別人ê歇睏日顛倒是in上無閒ê時tsūn,無thang歇睏。


阿母真giám硬,伊去kah人學做豆奶,了後就開始賣早頓兼開kám仔店。逐工早起3點半tio̍h-ài起床e豆奶、炊包仔kah饅頭,koh炊tsu̍t米包飯丸。豆奶賣到9點外,阿母就開始tshuân料炒大麵、kûn大骨湯,湯內底ē囥竹筍、菜頭iah是豬血、豬腹內。10點thóng仔,伊就開始賣炒麵hām湯,賣到中晝頓時間過tsiah收。


半工落--來,碗箸積tsiok濟,若是kan-na阿母家己tī厝,伊tio̍h-ài趁khah無人ê時tsūn,先洗一寡碗箸起--來,tsiah有thang suà落去用,賰--ê就等阿爸下班ê時tsūn tsiah洗;若是阿爸有tī厝,阿爸就ē一直khioh、一直洗,hōo阿母有清氣ê碗箸thang用,時間到tsiah去上班。


Tsit款情形,自我讀國小一年開始,就差不多是án-ne--ah!平常時阮四个姊妹仔去讀冊,阿母m̄-nā ài做生理,koh ài tshuā我兩个iáu未讀冊ê小弟。到阮放學了後,大姊tńg--來,tsiah有人thang替手顧小弟,hōo阿母去煮暗頓。放假ê時tsūn,大姊tàu做生理,二姊tàu洗碗,三姊tàu tshuā小弟,阿母就khah輕鬆,m̄免啥mi̍h lóng ài家己做。


後--來台灣ê經濟起飛,政府tshui-sak加工出口產業。Tī阮隔壁leh生產針車ê工場生理tsiok好,訂單接bē煞,機器24點鐘leh pháng,工人mā分兩、三班leh做。工場ê頭家就來kah阿母參詳,拜託伊賣暗頓,工場ē hōo工人飯牌仔,一塊準十箍,阿母收著飯牌仔了後,tsiah去公司請款。


阿母就án-ne開始賣暗頓,ài一直無閒到6點,工人開始上班,tsiah有時間tshuân阮ê暗頓。賣暗頓用ê碗箸,拄開始mā是二姊洗,m̄-koh後--來二姊讀國中--ah,功課khah濟,壓力mā khah重,阿爸就叫我kah二姊換khang-khuè,換伊去摺衫,我來洗碗。就án-ne,我uì讀小學四年開始洗厝--裡ê碗。


平常時洗阿母做生理用ê碗箸、鼎、鍋仔,hām阮一口灶九个人食飯用ê碗盤;到歇睏日ê時,tio̍h-ài uì早起洗阿母賣豆奶用ê碗(hit款碗洗--起-來上輕可)、賣炒麵ê碗、賣中晝頓ê碗hām賣暗頓ê碗。Hia-ê碗油leh-leh,疊疊--起-來kánn-ná一粒細粒山--leh!Tī hit个年代,無洗碗精,ài用tsiok濟洗衫粉pho ê洗衫水來洗tsiah洗ē清氣。


雖bóng我洗kah tsiok忝--ê,m̄-koh lóng m̄敢怨嘆,因為ē有hiah濟碗ài洗,表示生理好,阿母就ē-tàng趁khah濟錢 hōo阮過khah好ê日子。我ē記得hit-tsūn阮兜若是阿爸有tī厝ê下暗,規家伙lóng ē做伙食飯,逐日to有魚有肉,厝邊隔壁看--著,lóng ē講阮兜逐暗lóng leh辦桌。


像án-ne ài洗規大堆碗ê日子,我uì國小四年過到大學二年讀了,轉學去台北讀冊tsiah結束。M̄-koh,只要我有tńg去厝--裡,一定就是我洗碗。後--來我開始食頭路--ah,過年ē包硩年錢hōo上細漢ê小弟,阮tsia-ê兄姊就叫伊ài洗逐家圍爐用ê碗tsiah ē-tàng領紅包,hit工暗暝suah變做是我tī厝唯一免洗碗ê時tsūn。


結婚了後,我m̄免洗後頭厝ê碗--ah,開始洗家己厝--裡ê碗。洗兩个人用ê碗箸對我來講,親像桌頂ni柑hiah-nī簡單。


M̄-koh生囝了後,因為囡仔ê食si̍t hām大人--ê無仝,ài另外tshuân,用ê mi̍h件mā ài洗kah tsiok清氣。尤其我第二胎生雙生仔,兩个囡仔tsiâu細漢,ài khuann-khuann仔飼、khuann-khuann仔io,逐工kan-na tshuân in肯食ê mi̍h件就tsiok傷腦筋,用tsiânn濟家私tshuân in ê食si̍t是真sù常ê代誌,灶跤ê水槽仔,是我上tsia̍p用ê設備。


囡仔愈大漢就食愈濟,我ài款早頓kah暗頓,食了mā是我ài洗碗,就親像大多數ê家庭仝款,厝內ê代誌lóng是老母leh做。一直到雙生仔讀小學五年--ah,阮翁就分配三个囡仔做厝--裡ê khang-khuè,hōo我感覺tsiok歡喜--ê,我總算m̄免koh洗碗--ah!


Tsit-má,我ê囡仔lóng出外--ah,kah我hit時出外去讀冊、食頭路仝款,阮兜又koh賰我kah阮翁兩个人niâ,伊愛煮食,我就tī邊--a款料、洗東洗西,等到食飽就洗碗。我有tang時ē怨嘆,m̄是因為ài洗碗,是因為囡仔lóng出外,阮規家伙仔ē-tàng做伙食飯ê機會無偌濟--ah,實在感覺tsiok m̄甘--ê。


雖bóng in若有tńg--來,我就免洗碗,m̄-koh我甘願洗碗,只要in ē-tàng khah tsia̍p tńg--來--leh。Mā是到tsit个時tsūn,我tsiah ē-tàng體會hit時阮阿爸、阿母in兩个人ti厝--裡,等待出外ê囡仔tńg去厝--裡ê心情……。









#台灣人寫真 專欄,本文使用教育部推薦漢字kap台羅。

#台文通訊BONG報 366期,2024年9月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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