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澎 錦
1971 hit年歇熱是阿琴頭一擺離開厝,衫褲款好勢,包袱仔kuānn--leh,跤步有淡薄仔沉重,心內小可不安,tse是伊人生ê一个tńg-uat,伊知影ài勇敢面對。來到東和紡織公司,廠方安排蹛入去女工宿舍,八个查某囡仔蹛一間總舖,一人一塊tha-thá-mih仔大ê空間,逐家lóng是出外ê囡仔,uì台南、高雄無仝ê所在來結緣。舍監叫逐家自我紹介了後,tsiah知阿琴kah阿慎仝款是麻豆人,開講了後互相感覺真有緣,做伙幾工niâ就kánn-ná姊妹仔,tshi-bú-tshi̍h-tshā講kah m̄知煞。
Tsit群查某囡仔論年紀阿琴上大17歲,阿慎15歲,另外六个koh-khah幼tsínn。1968年國民教育已經延長到九年--ah,tsit个年紀應該是tī校園內青春活潑,快樂學習tsiah tio̍h,因為無仝ê原因,in提早離開校園,踏入社會。
工廠是ài輪班ê三班制,除了上班另外三分之二ê時間大多數是tī宿舍,內面有查某囡仔天真ê笑聲,有la-jí-ooh ê歌聲,有時mā有冤家ê吵鬧聲,有人錶仔phàng見,有人內衫、內褲、襪仔phàng見,tse是逐不時ē發生ê代誌。阿琴個性khah恬,khah愛看冊,伊kā《新女性》、《讀者文摘》tu hōo阿慎:「Ke減看,ke減bat,看煞換別人,逐家lóng ē-sái看,看有--ê看,看無就跳--過、làng--過。」尾--à tsia-ê查某囡仔上kah意--ê就是《讀者文摘》ê交友欄,歡喜講beh交筆友。
阿琴想著月經有二、三個月無來洗,伊知影壓力ē造成亂經,問阿慎初經kám來--ah,聽著iáu未來,tshuā阿慎去仁德百貨行買衛生褲,教伊按怎處理月經來ê衛生,順suà kā另外iáu未有初經ê查某囡仔教按怎疼惜家己ê身軀,阿美問講:「Lán坐公車若坐著查埔坐--過iáu燒燒ê位,聽講ē有身--ooh?」
阿琴大聲笑--出-來,kā tsia-ê姊妹仔講:「無kah查埔有親密ê接觸,放心--lah!Bē--lah!」
阿琴上驚輪著大夜班,半暝1點做到早起8點下班,日夜顛倒píng,日--時無法度睏,tiānn-tiānn目睭金金看天篷,耳空聽--ê是七个查某囡仔ê喘khuì聲,tsiok欣羨in睏kah hiah-nī仔落眠,坐起來詳細看in ê面容,看--leh看--leh suah ē驚,koh倒落床仝款揣無beh往夢鄉ê路。Tsit个時tsūn耳空傳來翁倩玉hit首:『再會吧!十七歲,請你不要哭,請你不要哭,我也和你一樣孤獨……』聽kah目箍tâm-tâm,離上班時間賰四點鐘niâ,m̄-thang koh想--ah,目睭kheh-kheh,一隻、兩隻、三隻算看有幾隻羊仔。
Koh是一个失眠ê日--時,阿琴回想國校出業hit年,庄內開頭一間針織代工所,阿母就去揣頭家允一份紡紗ê khang-khuè beh hōo伊做,落尾老師來koo-tsiânn講國民教育延長到九年--ah,koh hōo伊ke讀三冬,m̄-tsiah有機會去讀國中。國中beh出業進前,阿母kā伊講:「你若有才調考tiâu師專,你就koh讀五冬,tsit五冬免khai錢,出業你就ē-tàng做老師,tse是你唯一讀冊ê機會,考無tiâu去做工,我kah lín老爸做工bē tsiâu勻,beh栽培lín四个兄弟姊妹實在無法度,查某囡仔菜子命,別日仔beh phâng別人ê飯碗,讀hiah濟冊beh創啥?兩个小弟無栽培bē-sái,阮hōo in ke讀一寡冊,ǹg望別日仔有khah好ê發展,m̄-thang像阮tshenn-mê牛,kan-na ē-tàng做工。」自細漢阿母講ê話伊m̄敢無聽,叫伊往東伊m̄敢往西,伊無家己ê主張,一切hōo阿母安排。Tsit-má師專考無tiâu,只好鼻仔摸--leh,來紡織廠做女工,伊心內無啥甘願。
伊tī工廠ê khang-khuè是leh顧紡紗仔台,腰hâ一台拍kat器,紡紗ê過程若斷紗線,就kā斷--去ê兩个線頭khiú來拍kat接--起-來,tsiah-koh沓沓仔kā線囥tńg去紡紗台繼續紡。一个人ē-tàng顧幾若台ê紡紗仔台,一條一條斷--去ê紗線簡單就接--起-來--ah,m̄-koh阿琴leh想--ê是讀冊tsit條路線kám koh接ē起--來?
中秋廠方舉辦員工聯歡暗會,愛唱歌ê員工就tsiūnn台表演,逐家lóng tsiok gâu唱,〈月兒像檸檬〉、〈故鄉的月〉、〈花好月圓〉,一首接一首。人是歡喜leh聽歌,阿琴因為月圓思情,想起厝內ê人,鼻頭一下酸,目屎無張無持就流--落-來--ah。
Hit年台南巨人少棒隊,得著世界冠軍,廠方mā邀請in來受獎勵,小選手一人徛tī一台jì-puh車頂,頷掛花環,身軀掛有寫in ê名ê紅布條,hit工廠方開大門、放炮仔,列隊歡迎小選手。平常穿工作服ê女工換穿mí-ní裙洋裝,tsiânn做古錐、活潑ê查某囡仔,熱情歡呼慶祝in ê勝利,阿琴mā hōo tsit款氣氛感受著in ê光榮。大約半點鐘後,車隊tī眾人ê歡送聲中,駛往下一站,大門沓沓仔koh關--起-來。
Tio̍h--lah!就是án-ne,出入內外tio̍h行大門,m̄免khe̍h外出卡、行小門。
Tī hit个無勞基法ê年代,一般女工m̄知家己有啥mih權利、責任,阿琴想beh辭頭路,khah資深ê同事kā伊講:「做無三個月bē-tàng離職,有可能iáu tio̍h賠廠方訓練ê成本。除非beh嫁翁--ah,khe̍h喜帖去辦辭職,若無,一般無法度辭,lóng是偷走。Ē-sái上班到月底,請假初1到初4去揣頭路,初5 tńg來上班,順suà領月給。」講著偷走,阿琴khah想mā想無,m̄-koh逐不時為著日--時失眠,暗時做khang-khuè tuh-ku ê代誌leh煩--啊煩,伊開始思考未來ê路按怎行,uì tsit-má開始家己ê人生家己決定。拄好tsit禮拜輪著日班,伊請假四工,第一工就揣著頭路--ah,願做牛m̄免驚無犁thang拖。利用請假期間tńg去厝內,kā爸母講伊tī永康揣著一間成衣加工ê工廠,完全上日班,有tang時趕貨ē加班,大門自由出入,月給kah紡織廠仝款750箍,初5下班就beh去新公司,初6正式上班。
初5 hit暝,阿慎kah美雲先khe̍h外出卡出去tī第八欉椰子樹ê牆仔外,阿琴kah阿美tī牆仔內椰子樹跤等,樹仔頂ê鳥仔tī牆內、牆外飛來飛去,親像kā阿琴講:「你liam-mi就自由--looh!」
一時仔久,牆仔外兩个大聲huah:「Tàn--出-來--ooh。」阿美khah lò跤kā阿琴分做三包細包ê行李,一包一包tàn出去大約兩人kuân ê圍牆外口,ia̍t手講:「姊--à再會。」
阿琴kā阿美攬--一-下,講:「保重。」
阿琴khe̍h外出卡行uì守衛室ê小門出--來,跤步雄雄變輕--ah,kah阿慎、美雲會合,kā三包細包--ê款款做一包大包--ê,包袱仔koh再揹--起-來,三个做陣行到東和紡織ê公車站。等--一-下-仔公車就來--ah,kā兩个好姊妹告辭,peh-tsiūnn公車,耳空內『再會吧!十七歲』又koh響起:
『我要獨自去看海的遠處
籠罩在海上的一片濃霧
早日撥開雲霧,指點我的迷路
再會十七歲不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