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淑貞
來台中，koh過三個月，大漢後生阿碧，ùi台北調來台中。我歡喜逐早起chhôan早頓、洗衫、piàⁿ掃，逐工niau-niau看，等阿碧入門，歇睏日母仔囝做伙去買菜。
中晝拄食飽，驚後生bē赴食，chhôan好beh煮ê菜，「Iáu早早--leh，先b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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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看阿母平時逐工天未光就起--來，歇睏日中晝、暗時mā無時閒，為著煮三頓，感覺一粒頭殼兩粒大。等阿娟來ê時，阿蘭揣伊參祥。
「阿母自底就疼大兄，chit幾年tī外口，無人照顧，想beh彌補，順--伊就好；koh再講，lán無生，無法度體會做老母ê心情。伊逐工規心lóng tī後生hia，日子khah好過，bē想一寡有--ê無--ê，你看māi--leh！若伊台中蹛bē tiâu，tńg去彰化無人chhap，免偌久，mā是koh hông sak來台中，ài有心理準備，你khah辛苦。」阿娟án-ne kā安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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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擺，為著煮湯ê代誌bē ha̍h，我款衫仔褲囥眠床、坐tī眠床哭，「哪ē chiah歹命，無愛蹛台中--ah！緊khà電話叫阿娟來，我beh蹛伊hia--lah！」
30 thóng年為著囝，我m̄ bat哭歹命。阿蘭聽tī耳仔內，心酸--起-來，跪--leh：「阿母--à，tú-chiah是我siuⁿ chhóng-pōng，惹你受氣，我ē改，你koh蹛--落-來好--無？」
「你是我生--ê，人軟心、有孝，就是chit个個性bē改！不時計較我khah疼查埔，你無飼過囝，bē-tàng體會做老母ê苦心。Lín lóng是我生--ê，十肢手chéng頭仔lóng ē疼。」
阿蘭提衛生紙kā我拭目屎：「好--ah--lah！Mài koh哭，koh哭，目睭ē chheⁿ-mê。」
「Chheⁿ-mê是你致蔭--ê，chit擺原諒--你，無後擺--ah。」我土想，保證無後擺，阿蘭火hu性，伊若ē改，天beh落紅雨--ah。
阿蘭是khêng分？伊出世tī sēng後生ê環境，che是1920年代社會普遍ê現象。Iah是伊leh煩惱啥，hō͘伊有氣無tè tháu？我m̄敢koh想，照顧序大人，是……？厝--裡大細項代誌後生無chhap，我chhôan好beh煮ê菜，是驚後生bē赴食niâ……
原本蹛台中是意外，拍算thèng候傷好就beh tńg去彰化。平時厝邊ê人tiāⁿ來過家，提四秀仔hō͘我tām-sám，喙無時閒。拄著歇睏日，三个查某囝陪我sì-kè chhit-thô。外人看我是chiok好命，m̄-koh我心內有kat tháu bē開。日子一工過一工，雖然kah意台中生活，行路iáu liú-lia̍h，記持soah一點一滴phàng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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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睭花花，時鐘按怎無leh行？Chit-má幾點--ah？暗bong-bong，liam跤bih門縫，對面賣雞肉--ê，m̄知出門--未？害--ah，kám ē鬧鐘無電，iah是我臭耳聾無聽--著？規暝行來行去，阿蘭睏kah像死豬仔，m̄信siàⁿ kā搖：「幾點--ah？」伊目睭sa-bui-sa-biu看時鐘：「Iáu早--leh」，koh睏。我ná鬧鐘，一暗叫幾若擺，對阿蘭chiok歹勢--ê，m̄-koh lóng是為著煮早頓。
早頓食烏糜，阿蘭教我煮--ê，用麥片、薏仁、紅豆、烏豆、糙米、綠豆仁、黍仔（sé-á）、烏麻、牛奶粉落去煮。Koh sa̍h青菜，饅頭、水果chhôan桌頂，挵門等阿碧食飽，chiah kā送出門 。
阿蘭喙甜，呵咾我煮ê烏糜是世界一tò͘讚。我歡喜kap大漢後生做伙，虧欠--ê ǹg望ē得彌補。心內掛念彰化，跤行bē到。等過年過節，一家伙仔圍爐，我是桶箍，逐家感情燒lō，家和，有講有笑。看三个查埔孫沓沓仔大漢，我kha-chiah-phiaⁿ hit隻龜soah愈來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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蹛台中五年後，我84歲倚冬節ê進前幾工，想beh tńg去彰化看看--leh。阿蘭載我去車頭，khà電話hō͘彰化阿柳，kā講火車到站ê時間。
Tī彰化，我去廟--裡拜媽祖、揣蹛八卦山ê同事、kap阿須開講。雄雄胸坎仔cha̍t-cha̍t，料準是感--著。面仔反白，kiōng-beh徛bē在。彰化se̍h一大輾，人忝，「阿華--ā，我人艱苦beh tńg去台中，你載我去坐車好--無？」
阿華驚我出代誌，應：「好！人艱苦蹛台中khah方便，我載你去坐車。」
我坐tī車內，心內想，tio̍h--hoⁿh，今仔日是冬節，chiah ē chiah-nī仔gàn，身軀起畏寒，跤手尾kiōng-beh堅凍，心臟無力，的確是感--著！Liam-mi就到台中--ah，應該是siuⁿ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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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頭倚7點，阿蘭拄leh食暗頓，接著彰化阿柳ê電話：「老母坐火車，30分鐘到台中，伊今仔日面白死殺，無tùi-tâng，mā無食暗頓。你騎o͘-tó͘-bái ài ē記得ke紮一頂安全帽仔、裘仔、手lok仔、頷巾、膨紗帽仔……。」
阿蘭想，老母身體是一粒一--ê，便若tio̍h痧、感--著，免看醫生，khau青草choaⁿ來lim--兩-三-工-仔就好溜溜，聽小弟講煞soah起緊張。
暗頓凊彩pe-pe--leh，想著阿母寒koh iau，khah緊出門。冬節有影寒，穿鵝毛裘仔、掛手lok仔，iáu是phi̍h-phi̍h-chhoah。
Ùi厝--裡騎o͘-tó͘-bái到車頭，停好，踮出口月台等，火車準時到，阿母tòe人行--出-來。伊看--起-來kap平時仝款，跤步liú-li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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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kā手lok仔掛--leh、挲冷ki-ki ê手、安全帽仔戴hō͘好，kā阿蘭ê腰攬ân-ân，phak tī伊ê kha-chiah-phiaⁿ。今仔日烏寒，冷風搧面像針鑽。路--裡o͘-iⁿ-o͘-iⁿ，救護車chông紅燈，ǹg望車內人平安。老--ê過身已經30 thóng年，感謝神明保庇，hō͘ hân-bān ê我平安，chit-má káⁿ-ná歲壽盡磅--ah，人厭siān，身軀chiâu冷，萬不二……？
一下到厝，坐椅仔小歇喘，阿蘭去灶跤phâng一碗燒糜，chiok iau--ê，我真緊就食完，身體khah燒--lo͘h。
Hiaⁿh衫仔褲peh起去二樓hú-lo͘h間洗身軀ê時，阿柳bē放心，koh khà電話hoan咐阿蘭：「阿母來彰化chit幾工感覺怪怪，像leh kap朋友sio辭！氣象局報導講chit禮拜烏寒來，溫度降，老大人ài穿khah燒--leh。等烏寒過，kā阿母安排健康檢查--leh。」阿蘭應好，掛電話。
我身軀洗好：「Chit幾工le̍k siuⁿ忝，老--ah，阿蘭，我先睏。」
阿蘭tī客廳leh寫救護車ê文章，時間是暗時11點40分，冬節beh過--ah，伊關電腦行入房間，看我the tī壁--裡，摸胸坎仔。頭眩、胸坎仔cha̍t-cha̍t、流凊汗，頭lê-lê，喘bē起--來，規身軀軟sô-sô，強硬thèⁿ直koh un--落，bē喘khùi，m̄知人。
Chit時，眠眠仔聽著阿蘭ê聲，「阿母--à、阿母--à」，伊kā我插--leh，直直拍我ê喙phóe。我目睭thí bē金，賰khùi絲仔，chit擺無仝，áu兩cháiⁿ，koh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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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kā阿月搖，「緊起--來！阿母tih-beh死--ah！」
「 Haⁿh？」阿月Iáu未回魂，jôe目睭問，「阿母按怎？」
阿蘭真得定，直直拍阿母ê喙phóe。阿母目睭lio̍h-lio̍h仔thí金，大khùi喘。阿蘭看阿母án-ne，緊去二樓hoan附大兄，「阿母有性命危險，khà電話叫阿娟翁仔某趕--來！」
阿蘭hō͘阿母倒眠床：「阿母，你有khah好--無？有話beh交代--無？」
阿母應：「Lín有孝ē-sái--ah……chit世人知足--ah……」講煞就m̄知人。
阿蘭kā換一軀新衫仔褲，叫救護車。連sòa koh khà兩通電話hō͘小妹。阿娟五分鐘趕到位，kā阿母量血壓、chat脈，目箍紅紅。
O͘-iⁿ-o͘-iⁿ，救護車停tī門口，救護人員了解阿母病症，阿蘭、阿月、大兄阿碧、妹婿，四个人phi̍h-phi̍h-chhoah扛阿母chiūⁿ救護車，小妹陪--伊。看阿母鬥sàng-sò͘，血壓50……。
「阿母bē死……」，生冷ê立冬暗暝，阿蘭徛tī暗bong-bong ê路--裡，o͘-iⁿ-o͘-iⁿ ê聲音鑽心肝，「暝ē過，望阿母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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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kap阿月sio載、阿碧騎o͘-tó͘-bái到病院，妹婿先tńg去齒科診所等消息。
阿母第一擺半暝chông急診室，病院大間患者濟，醫生chiok有經驗。急診室檢查後，醫生看電光片，講是致「急性心肌炎」，若koh chhiân 30分就無醫，ài趕緊開刀治療。阿碧隨簽手術同意書。阿母hông sak入手術房，兩點鐘後，手術順利，徙去加護病房觀察。
隔工早起6點，阿蘭徛tī病院門口，原本烏雲khàm天，日頭探頭趕走烏暗，mā是一工ê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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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來我無tài病，koh tī黃金時間手術，心臟ē活算是奇蹟。我tī新曆過年前一工出院，出院hit暗，夢見老--ê來看--我，是真？是假？Taⁿ，chit世人翁仔某緣盡--ah隨人行，時間一下到，ē tòe佛祖修行。
出院後，身體khah chhe̍h，阿娟chhoân營養食品、水果、青菜、針灸，hō͘我thiāⁿ身體，chiah慢慢仔有元氣。Chit擺險險仔無命，阿娟koh-khah要緊我ê安全，陪我散步、買菜、se̍h百貨公司、看土地……。
阿娟tiāⁿ問：「母--à，蹛台中ē慣勢--bē？啥人上有孝？彰化hit間厝beh過hō͘ siáng？」刁工leh探--我。
「厝m̄-chiâⁿ錢，lín gâu趁錢，hō͘……」
「Hō͘啥人？」
「Hō͘……我ài想清楚……」
我人iáu精光，就問我chiah-nī仔敏感ê問題。論真講，照顧--我是後生ê責任，soah hō͘三个查某囝擔。
「母--à，照法律，你生ê囝，lóng有份。」
我應：「怪我hân-bān，lín tòe我食苦，無留財產hō͘--lín！」
「無分查埔、查某，有孝是重點，m̄是beh得財產。」阿蘭看我iⁿ-iⁿ-n̍gh-n̍gh，講，「你ê心內認定，後生thn̂g後嗣、拜公媽，財產後生繼承，天公地道。查某囝嫁--出-去tio̍h頓印仔放棄繼承，án-ne tī法律上是m̄-tio̍h--ê！親像你，做kah流汗，尾--à空空，kám有公平？Chit款想法是leh懲罰有孝ê人……」
「我照祖先傳ê例，有孝khioh--著，不孝是命。M̄-chiâⁿ厝仔niâ……」顧序大人是囝ê責任，我ē金金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