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錦月
一tsuā tńg去台北，kap細漢查某囝做伙去市公所地政辦理證件，抽號碼牌仔了後，量約仔等十thóng分鐘，就聽著電腦語音leh放送講：「270號ê來賓，請到16號櫃台辦理！」我hām查某囝行倚去櫃台前，kā阮ê身份證kap印仔，uì揹仔jîm--出-來，櫃台小姐講：「阿sáng，我kap你對一下仔你ê基本資料--hannh。」我應好，suà--落-來伊問我ê生時日月、啥mih名、koh問我有幾个大姊？我越頭掠徛tī身軀邊ê查某囝看--一-下。櫃台小姐koh講：「阿sáng，你有幾个大姊？」我心肝頭雄雄tshia̍k一下，sīm一下仔久tsiah應講：「大姊？大姊有一个，早to無--去--ah……」，tsit久雄雄來想著你。
爸母生lán五个兄弟姊妹——大兄落--來就你，阿兄ke你五歲、二兄減你兩歲、三兄ke我兩歲，我排上後尾——lán兩人差15歲。你嫁翁ê時，我tsiah 12歲，tī tse進前，你tī我ê記憶內是空白--ê，你m̄ bat kap我做伙sńg--過；印象中，kan-na知影你逐工早出門、uànn tńg--來，kap一陣查某囡仔伴tī農場做女工，leh lân甘蔗根仔，趁錢kā阿母sio-thinn。
Ē記得你beh嫁翁ê前一暗，嫁妝梳妝台ê hit面鏡，tsa̍h一塊紅綢布。阿嫂提針黹，憑頭kā阿爸買hōo--你ê金phua̍h鍊，kap查某囡仔伴kā你添妝ê手指，用紅紗線khuann-khuann仔thīnn，thīnn蹛紅綢ê頂kuân。我好玄徛倚--去，阿母hiàm我講：「你m̄-thang摸--ōo！」He是因為我生相相虎。
Koh ē記得你kuānn定hit工，lán兜大餅囤規客廳；你kap姊夫tsit門親tsiânn，是人做媒人--ê。逐擺我若看著姊夫來，lóng kā看做親像beh uì lán兜kā你搶走--去ê人。你嫁翁hit工tsiânn suí，m̄-koh，我ê心肝內kánn-ná mih仔拍ka-la̍uh ê感覺。阿母講：「娶新婦滿廳紅，嫁查某囡房內空。」
自你嫁出門，兩年內sio-suà生頭、二胎，姊夫逐工無閒leh走車tsuā。阿母操煩你tshuā兩个嬰仔，m̄知舞有法--得--無；sóo-pái叫阿爸三不五時，跤踏車騎--leh，去kā你巡巡看看--leh。阿嫂去kā你tàu款做月內ê時，tńg來kā阿母講：「Lín三頓飯khann lóng煮白米飯，看著tsiok好食！」
Tī你生第三胎ê時，我已經國校卒業去leh學裁縫--ah，阿母叫我歇睏一月日，去kā你做月內兼tàu tshuā囡仔。我逐下早仔騎跤踏車去lín兜，用鉛桶去lín門跤口hit枝水hia̍p仔hia̍p水，té-tīnn-tīnn ê鉛桶水，ná行ná tsuah，kuānn入來到灶跤beh倒水缸，kan-na賰半桶khah-ke。你ē教我煮姊夫上愛食ê苦瓜hip日本豆醬，he mā是我初初學煮食；等款好，跤踏車騎tńg來到厝，已經暗bîn-bong--ah。
你bē-hiáu騎oo-tóo-bái，ē記得有一擺，你騎一台國民車仔tńg--來，跤踏車虎骨頂tshāi一隻囡仔椅，面頂坐大漢--ê，kha-tsiah-phiann āinn細漢--ê，tńg來到厝，有一點仔憂頭kat面，你hiàm我倚去細聲講：「今仔日lín姊夫出車tsuā，beh載卵去高雄，你跤踏車騎--leh，去庄內上帝公廟前大和埕邊--a hit間厝hia，偷偷仔tng等看lín姊夫身邊有載一个查某人--無。」Tsia-ê話suah hōo阿兄聽--著，隨勸你講：「Mài蹛hia leh想想有--ê無--ê--lah！囡仔tshuā hōo好khah要緊。」
等我學出師，koh去鳳山一間時裝社kap人thuā工夫半冬tńg--來，tī lán庄稅厝開裁縫店，家己有才調趁錢讀暗學仔，阿爸tiānn-tiānn huan咐，hiàm我讀冊tńg--來經過龜屯（Ku-tūn），tio̍h uat入去你hia看看--leh。去到lín兜，lóng已經暗時beh倚10點--ah，tī寒--人，你知影我tńg來到厝，就koh去裁縫店趕khang-khuè，你ē去lín兜路口三角窗hit間麵擔仔，煮一碗燒hut-hut有摻貢丸kap墨賊仔ê麵hōo我食，he mā是我食--過上好食ê麵。
下課uat去lín兜，有幾若擺tn̄g著lán仝庄嫁去lín厝邊ê查某人，伊過家來lín兜ê房間phò-tāu，有tang仔ē聽著伊kap姊夫leh練一寡黃色ê痟話，我感覺tsit个人tsiânn三八。你雖bóng無讀過冊、m̄ bat字，mā m̄ bat聽過uì你ê喙內講出tsit款無正經ê話。你單純善良，有啥mih代誌，lóng囥tī心肝底，mā無想beh出喙得失--人。
囡仔沓沓仔大漢，上細漢ê查某囝讀幼稚園ê時，你講你無愛一直蹛厝內食死飯，bē輸無路用ê人，tsiok想beh家己學做生理，你叫阿兄順suà ke phuànn一寡魚仔hōo你賣；賣魚仔ê頭一工，已經過晝--ah，你跤踏車騎tńg來到lán兜，車後架hit跤魚箱仔內底，iáu賰一大堆魚無賣--出-去。阿兄講：「你iáu無固定ê人客--lah……。」
Koh過無偌久，你tńg來lán兜，你kā阿母講你心臟tiānn-tiānn pho̍k-pho̍k-tshíng，有時仔手koh ē tshuah，去看醫師，醫師講是頷胿腺ê問題，開刀就ē好。開刀了後，你tńg來蹛後頭厝兩月日，阿母逐工煮土鯽仔魚湯kā你thiānn身體。M̄-koh，你ê心臟uân-á koh ē跳真緊，手tshuah ê症頭mā無好--去，你規工一直注心身體，逐日lóng tsiânn鬱卒。
Hit工beh暗，我uì裁縫店tńg來準備beh去學堂上課，拄到lán厝門跤口，聽著阿爸kap阿母háu kah tsiok淒慘，阿兄講：「Lín阿姊過往--去--ah。」阿母講：「Lín阿姊tsit幾工心情lóng bē清彩，下晡想beh叫lín姊夫來載伊tńg去厝內看看--leh，siáng知一下tńg去到in厝，哪ē想bē開？Tńg--去--ah--lah！Tńg--去--ah--lah！Uinnh……uinnh……」你放hit三个囡仔，tann是beh按怎？In一个九歲、一个八歲、一个tsiah五歲；hit年，你tsiah 37歲。
你過身了後，我若讀暗學仔beh tńg--來，uân-á ē se̍h uì lín庄頭ê大路經過，想著你ê形影，心肝頭kánn-ná hōo一粒石頭teh-tiâu仝款，嚨喉管就tīnn--起-來；三个外甥仔，三不五時若tshuā來外媽兜，阿爸kap阿母，就ná目屎流目屎滴，ná罵講：「你tsit个夭壽仔，心肝哪ē tsiah雄，囡仔放--leh，無講無tànn做你去！」
時間leh過tsiânn緊，tsit-má，你lóng總有五个孫，mā lóng ē用得嫁娶--ah，姊夫mā tī前幾年過往--去--ah。Ē記得有一擺姊夫beh來台北，有tshuā hit个íng過暗時tī lín兜kap伊講黃色笑詼ê查某人來；我有煮一路苦瓜紅燒日本豆醬，暗頓食飽，阮tī客廳開講……。
阮bē記得你結婚ê十冬，你是按怎過--ê，我kan-na ē記得你做新娘hit工tsiok suí，我bē記得he是幾冬前ê代誌，阮kan-na ē記得姊夫in來台北hit暗，hit个查某家己偷偷仔行入來我ê房間對我講：「Tsit幾年來，伊tiānn-tiānn夢著你，伊kā我講，伊beh kā姊夫還--你！」
大姊，你離開到tann，算算--leh拄半世紀--ah。你tsit-má好--無？姊夫kám有去揣--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