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語ê堅持

作者:謝豐顁


Beh倚兩冬前,一个兩歲外拄開始ē-hiáu講話ê幼囡仔問in阿爸:「阿爸,『沙灘』ê台語beh按怎講 ? 」阿爸suah應bē出--來,tsit个阿爸想想--leh,用伊淡薄仔無自信ê喙,kā in囝講:「Lán lóng講 “海邊仔”,無,mā ē-sái講 “海岸”。」囡仔聽著是無啥理解,tsit兩个詞thài lóng無伊上要意ê 「沙」tī內底,m̄-koh he是阿爸教--ê,定著是bē m̄-tio̍h,就án-ne規家伙仔,歡頭喜面起行,beh去阿爸喙leh講ê『沙灘』。


有影tsiânn現世--啊!一个tuì出世就tī tsit塊土地生活beh 50冬ê人,竟然無才調用正確ê母語來牽教序細,koh敢tī囡仔bat代誌了後,就要求in ài用母語來講話,tsiânn實是家己phóng屎抹面,擔半桶屎就tī囡仔面頭前起leh搖,卸世卸眾m̄-tsiah án-ne!


免猜疑,tsit个阿爸就是我,囡仔leh問ê hit時,我真想beh塗跤挖一空kā家己埋埋--落-去。想著少年時,家己一个tuì下港來台北拍拚beh 20冬久,所有tsih接--著koh精差無幾歲ê仝沿,lóng褒阮台語有夠suí-khuì,想bē到tann,我kan-na是一个台語半桶師仔niā-niā。想著hiah兩光ê家己,有影是對家己tsiânn tsheh心,心內tng-leh鬱卒ê時,雄雄pok出一个想法,我穩當ài用正pān ê台語去牽教序細,bē-tàng koh用tsit款三跤貓ê工夫。


Tī年外前對本土語言發展狀況無智覺ê我,m̄知濟濟齊全ê本土語言資源早就tī lán ê身驅邊。有一日tng-leh掠無頭tsáng、beh按怎教囡仔母語ê時,我專工去網路tshiau揣『沙灘』ê台語講法——tsit个看--起-來真sù常ê華文生活用詞,相信lán iáu未入國校就知影。Suà--落-來,網路連結跳出教典內底「海沙埔」ê網頁,tng giâu疑tse是啥mih網站ê時,無張持影著「教育部」tsit三个字,引起阮tsiânn大ê興頭,時間kā khai--落-去,斟酌tī網站se̍h規晡。想bē到台語已經有規範ê拼音kap文字,進前掠準台語無字,kan-na有火星文niâ;m̄ bat想著講,lán喙講--出-來ê話,ē-tàng用規範ê文字寫--出-來。


「Ē跋tsiah ē大」,hit擺hōo家己拍銃了後,我tsit隻âm空龜總算tuì hōo「大華文主義」壓迫ê âm空內peh--出-來,看著lán台文闊bóng-bóng ê「海沙埔」。心肝掠坦橫,決心beh拍拚學習台語文。萬事起頭難,拄開始hit半冬,家己tiānn-tiānn用tshap-lām華語文ê思維來看台語文ê世界,孤人tī tsit phiàn「海沙埔」沓沓仔趖,學習ê過程tsiânn實是有夠慢。無論是羅馬字iah是變調,koh有漢字ê書寫,hân-bān ê我一直leh tiâu車,無法度掌握台語文ê奧妙。想想--leh,án-ne落--去m̄是頭路,bē-sái koh ná「秀才看遺言書」放hòng-hòng leh學,定著ài走揣外口ê資源來練工夫。


年初,有緣去參加台語文ê羅馬字班kap讀冊會,he有影親像龜kā三太子借風火輪,m̄免koh「和尚頭掠sat母」。目標總算有khah明顯--ah,感覺家己tī台語文tsit phiàn海沙埔頂亂亂tsông,油門催盡磅,sì-kè ná tsông ná看,殘殘蹽落去學。M̄-koh海沙埔闊lòng-lòng ,一隻龜koh再按怎出力爬,beh爬到邊墘iáu是tsiok oh,我m̄知ài偌濟時間tsiah thang hōo家己台語文ê智識khah飽tīnn,但是我ē堅持一步一跤印,khuann-khuann仔學、沓沓仔教,kā我感覺tsit个世間上suí ê語言,學hōo好來傳hōo阮序細。


想著家己tuì細漢到tann,所接觸--著ê環境lóng受著「大華文主義」ê thún踏。所有行跤到ê所在kap拄--著ê人,lóng用華語文leh交流,愈來愈罕得有人用母語來溝通,koh-khah免講用母語來寫字。朋友有ê是自khah早就m̄ bat tī生活內底用母語,有ê是bat無幾句。Mā有一寡人是細漢就ē-hiáu母語--ê,m̄-koh tī濟濟場合kan-na用華語來交流。


我mā bat問過幾个朋友,是按怎我用母語kap你講話,你suah用華語應--我 ? In tsiânn濟lóng應講:『這種場合說台語,給人感覺很 “台”!』Tsiok『台』,自tsit个字詞出現tī lán身軀邊了後,我到tann mā-koh giâu疑,in是leh講「你tsiok有台灣味」iah是講「你tsiok sông--ê」?Tsit个詞到底是khau洗iah是呵咾--leh?我揣無答案。Koh-khah悲哀ê事實是,tī tsit塊土地bē少序大人去uè著「越頭症」,致使序細學母語ê環境愈來愈bái。無論阮tsit沿iah是頂兩輩,tsit个症頭一直leh湠,kám講tī台灣無講華語、無用華文,就是無ha̍h?母語ê選項,kám獨獨賰tī厝內kap序大人溝通ê功能niā-niā?


無錯,過去hit个夭壽ê殖民政權,有影打壓著lán本土語言ê傳承,有按算beh規欉連根斬斷,hōo lán產生錯誤ê民族身份認同,但是tsia-ê láu仔並無成功。Lán母語ê種iáu tī塗--裡,精差未puh-ínn,in就親像紅嬰仔仝款,tio̍h-ài lán kā tshiânn養大漢,hōo in生枝湠葉。百面m̄-thang有hit-lō「bē-hiáu駛船嫌溪彎」ê心態,koh leh怨嘆殖民政權ê惡質。


過去35冬是lán家己棄嫌母語,造成tsit个橫逆ê「大華語主義」環境,kám講50冬後,lán tsit塊土地kan-na賰華語iah是英語leh溝通niâ?我m̄是leh gōng想,mā m̄是leh heh驚,只不過leh煩惱母語ê跤步beh tuì佗行--落-去,kám有影tī阮tsit沿就行bē落--去、斷種--ah?2010年,上尾一个用Pazeh(『巴宰語』)做母語ê潘金玉阿媽過身--去--ah。Tann救Pazeh ê khang-khuè是khám-khám-khia̍t-khia̍t,m̄是hiah簡單就thang恢復íng過ê光彩。目睭前有tsit款例,lán就m̄-thang koh等台灣母語ê神主牌仔tshāi tī尪架桌頂ê時,tsiah beh來祭祀。


母語是文化ê底蒂,一款語言tī伊原底生湠ê環境無--去ê時,mā表示一个民族ê滅亡。面對lán母語kiōng-beh消失ê危機,傳承母語是濟濟母語使用者ê khang-khuè,客話有一句諺語講:「寧賣祖宗田,勿忘祖宗言;寧賣祖宗坑,不忘祖宗聲。(Nenˇ mai zuˋ zungˊ tienˇ, budˋ mong zuˋ zungˊ ngienˇ; nenˇ mai zuˋ zungˊ hangˊ, budˋ mong zuˋ zungˊ sangˊ.)」,堅持kā阿爸、阿母教--lán ê話,koh再傳承落去hōo lán ê序細。Mài驚音無正、mài驚詞用m̄-tio̍h,khuann-khuann仔學、沓沓仔教,kā厝內人lóng箍踮母語ê環境內底,年久月深,「戲館邊ê豬母,bē pûn簫mā ē拍phik」。番薯m̄驚落塗爛,只求枝葉代代湠,tī lán生活內底堅持用母語,早慢有一日,母語ê番薯園ē生koh-khah ba̍t、湠koh-khah闊。 








心內話 專欄,本文使用教育部推薦漢字kap台羅

#台文通訊BONG報 347期,2023年2月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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