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仔籙(三):Bē生牽拖厝邊

作者:雁    翎


透早天未光、狗未吠,阮lóng iáu leh睏,阿母就兇狂sī-suā tuì山頂piànn--tńg-來;一下入門phih-pheh叫,逐家lóng知tsit聲害--ah,百面代誌大條--looh!


「Kám是又koh拄著大地動?」Ē記得九二一hit早起阿母mā是án-ne叫計程車tsông--tńg-來,筱婉m̄知叫是山頂有地動。啥人知tsit層代誌tī阿母心內比地牛翻身iáu koh-khah食力,ē-sái講參天崩地裂sio-siāng,將伊ê世界hut kah歪ko-tshi̍h-tshua̍h,kā伊ê ǹg望舞kah碎糊糊。


「我ê金孫又koh——保bē tiâu--ah!」阿母ná哭ná講。


原來是青龍khà電話tńg去講:寶珍昨hng去做產檢,醫生發現伊腹肚內ê嬰仔無頭殼、無法度生--落-來,tsit兩工tio̍h做手術提掉。阿母煩惱kah緊走tńg來揣阿爸tàu想辦法beh救金孫。


「嬰仔有koh-iūnn就ài處理掉;若無,生--落-來mā無才調io飼。醫生to pìnn無步--ah,我哪有hiah gâu!」阿爸仝款tsiok m̄甘,m̄-koh伊koh ē-tàng按怎--neh?


「Tann lín新婦也m̄是頭一擺làu胎--ah,你是leh大驚小怪啥貨?」

 

「囡仔人m̄ bat,恬恬--lah!」阿母是tńg來討救兵--ê,筱婷無tàu-sann-kāng慘死了,koh講hia-ê五四三,hōo人罵應該!


「頂過ka-la̍uh身是厝外爿仔阿蕉--a in ê墓仔leh作怪,lín ta-ke新婦去鬧kah人無徙走bē-sái--得;tsit-má墓仔也徙--ah,m̄知換做是某mí人來kā lín創空……真正是——bē生牽拖厝邊!」


「Khah講mā是筱雅khah有見識!Tse定著是佗位精差,無,哪ē一个也làu掉、兩个也拍無,tsit个又koh歹歹--去……阿美tsiânn好心,kā我報講楊梅hia有一間太極殿,lán翁仔某為著孫來去走一tsuā。M̄-thang koh勞煩親姆--ah,hōo伊出頭落角替lán leh走tsông,tsiânn歹勢!新婦生--ê是lán tsit爿ê後嗣,mài hông講lán兩个老--ê lóng無要無緊!」


「為著孫」三字kā阿爸食死死,伊若敢m̄答應,阿母按怎to bē放伊煞。


「Tio̍h--lah!楊筱雅你上精光,……家己想家己tio̍h,一句話人ē-hiáu講,你suah bē-hiáu聽,án-ne生也敢lām使講——喙舌a̍h免留leh勾ám!」筱婷刁工講tsit款工夫話kā阿母khau洗;佳哉阿母無閒leh hua̍t-lo̍h伊ê「大事」,貧惰hām阮盤喙錦。

 

「喙舌a̍h免留leh勾ám」是阿母進前罵--我ê話。Hit-tsūn是寶珍娶入門了後,頭一回làu胎,阿母iang我請阮同學老仙姑來kā in新婦看māi;我當然無允准,koh怪阿爸厚話,無事kā阿母講老仙姑ê代誌beh創啥。偏偏仔阿爸話講--出-去收bē倒tńg--來,阿母照三頓khà電話來jû--我,我一下起性地就kā伊實話實講:「啥人叫lín新婦以早亂使提囡仔?Tsit-má身體拍歹--去--ah,揣醫生調養khah實在,m̄-thang信tsit種人做ê神仙了gōng工--lah!」阿母掠準我是烏白講,就叫我喙舌ài留leh勾ám。


無偌久寶珍koh再流產;in母--à驚阿母嫌新婦lám身命,tsiah講出青龍做兵前後伊bat提過兩个掉,lóng怪青龍少年bē-hiáu想去害著某囝。阿媽早就kā我偷講:寶珍去提囡仔m̄敢tńg in兜,家己tī淡水稅厝,青龍請阿媽tīm補,拜託過溪阿弟--ā送去hōo--伊。


Khah早in兩ta-ke新婦若一下失覺察去揣仙仔,m̄是講沖犯--著,就是有魔神仔leh pìnn-báng。頂回寶珍腹肚內ê囡仔拍損--去,in老母感覺代誌lóng sa無tsáng,m̄-tsiah親身出馬tńg去下港問神。結果--leh,m̄知按怎牽哪ē牽tuì厝邊hit个墓仔去?Ē記得自阿公ê手墓就tī hia,逐家厝邊兜tsâinn熟sāi,tsiah濟年來mā平安無代誌,落尾仔suah舞kah起sio告。阿母靠勢寶珍後頭厝tàu sio-thīn,官司贏了真suí-khuì,順利逼阿蕉--a ê後生ài將規个墓遷走。


暗頭仔我kap萱--a去圖書館查資料,tńg到厝已經beh倚11點。阿母一个人坐tī大廳看電視,筱婉、筱婷藏tī房間tsiūnn網,阿爸早就m̄知睏kah第幾殿去--ah。


「明仔載也m̄是初1、15,mā無拄著神明公媽記念日ài拜拜,山大王哪ē m̄ tńg山頂?」


「筱雅,你皮leh癢!緊去洗身軀--lah!」筱婉提替換ê衫仔褲hōo--我。筱婷細細聲講:「伊tsit幾工lóng蹛tsia,後日beh請大師來辦事。」


「作法?斬妖降魔?借問又koh觸犯著佗一尊神明?」


「我聽阿母kā in親姆報告講:tsit擺是公媽來創治。」


「佗一桌公媽?」


「Tse也tio̍h講!……筱雅,你跤手khah緊--leh,liam-mi一下廣告,伊就ē入來揣你參詳--ah。」筱婉提醒--我。


我隨跤底抹油,suan來去浴間仔洗tn̄g khah實在,m̄-thang食飽siunn閒leh換iau。


想著hit桌姓黃ê公媽iáu是無siá-sì!阿母是楊--家ê查某囝留tī厝招翁,生青龍來thn̂g楊--家ê煙火,伊當然bē講楊--家公媽按怎;阿爸in蔡--家ê公婆仔tshāi tī四叔hia,阿爸過年過節tsiah tshuân牲醴過去拜,阿母mā m̄敢講啥mi̍h。上害--ê是阿爸hit爿請過來tsit桌姓黃--ê,聽講是查某祖尾--à koh嫁ê翁,因為對蔡--家囝孫有養育之恩,家己無序細,就án-ne hōo人囥做伙祭拜。


古早阿母厚病疼,kha̍p-bē著艱苦tsē-kuà,王祿仔仙講是阮兜公媽leh作弄。阿母想來想去kan-na tsit桌姓黃--ê無人thn̂g後嗣niā-niā,就聽仙仔ê喙去請倒tńg來廳頭服sāi,kap姓楊ê祖先同齊tshāi tī尪架桌頂,逐日早暗燒香、奉茶,年節款三牲四果來kā拜。日子一工一工過,阿母拜神比啥人to認真,但是伊ê he-ku病仝款有時好好、有時倒倒,無啥改善。


有一日,青龍參阿爸去ban叔in兜tńg--來,偷偷仔kā阿母講:「Ban嬸tsiah是用符仔ê高手,阿母hōo比--落-去--ah!In桌頂符仔一大疊,bē輸照三頓燒來lim siāng款。M̄-nā án-ne,令旗、八卦、平安符掛規間,ban叔ê內衫有頓紅色ê四角大印……」阿母聽了心內真刺tsha̍k,隨想辦法對二姑hia探聽淡薄仔消息,tsiah知ban嬸外家ê叔--à是leh開宮廟--ê,hia-ê符仔籙伊愛偌濟有偌濟,免本錢--ê。二姑進前bat替in io囡仔,後--來就是hām ban嬸作風無仝,伊tsiah tshuā tńg去家己顧;kánn-ná mā kap食符仔有關係,聽講是二姑丈毋hōo人tī厝內底燒符仔。

 

阿母聽二姑án-ne講,伊比khioh著十萬箍iáu khah歡喜,隔tńg工隨koh走去揣hit个仙仔tàu跤手。講話一下投機,仙仔隨送阿母避邪玉珮、護身香火袋仔、神明加持--過ê紅綵……看pān勢bē輸伊想beh hām ban嬸拚一下仔kuân低。


阿爸hit爿家庭散赤,阿公早死,阿媽生11个囡仔,阮有五个阿姑、五个阿叔。阿爸是大囝,自細漢就kap阿公做伙作田,尾--à sì-kè趁錢tàu飼家;阿公無--去了後,伊兄代父職負責擔起一家ê重擔,tshiânn養小弟、小妹大漢,一直到36歲tsiah來hōo阿母招。Hit爿阿媽khiàng跤是通人知,親像阿母tsit款tài身命ê人,伊當然看bē tsiūnn目;阿爸是kap人蹛--ê,阿母對伊老大人mā kan-na是「喙脣皮sio款待」niā-niā。其實lóng仝款,阿母、二嬸、三嬸用招--ê,自然hām阿媽khah疏遠;四嬸tshuā兩个查某囝tuè轎後,阿媽本tsiânn看伊無目地;五嬸妝kah ná一隻蝶仔iānn-iānn飛,阿媽按怎看to倒tuānn;kan-na ban嬸勤儉koh恬靜,koh生三个後生,真正hōo阿媽惜入心--ah。阿媽tiānn-tiānn kā人講:「阮文雀--à是我點燈仔火揀ê新婦!」


阿母早就看ban嬸bē順眼,kha-tsiah後嫌伊是矮仔肚鱉,大箍koh孝呆;tsit聲kap ban嬸tsit个冤仇結大--ah!上奇怪--ê是,阿母kha-tshng後將ban嬸phì-siùnn kah無一塊好,啥mih歹聽ê話lóng講ē出--來,但是兩人真正見著面,suah一點仔koh-iūnn to無,照常有講有笑。


Ē記得阿母以早bat番講姓黃ê公媽害伊身體欠安,阿爸發過一改性地,叫伊ē蹛就蹛,無,ē-sái離離--leh khah快活。Hit時阿爸koh leh做粗工,khang-khuè tsiânn硬táu,m̄-koh工錢不止仔大百,阿母哪有可能凊彩離緣--leh?後--來公媽拜久慣勢--ah,阿母一工到暗上愛拜神,伊相信「有燒香有保庇」,三不五時pua̍h-pue kā公媽問東問西,bē輸對待活人siāng款。


Tng當伊開始jû ban嬸kā pìnn鬼tsit條ê時,m̄-nā ē去投神明公媽,排頭一律講hōo王祿仔仙了解,阿爸kap阮五个囡仔當然mā聽kah耳空kiōng-beh結lan--ah。阿爸竟然lóng bē受氣,kan-na叫伊:「Iah無,你khà電話hōo文雀--à,招伊tshuā隨人ê符仔仙出來拚看māi?」——tse好sńg!我真期待看tsit齣「周公鬥法桃花女」,m̄-tio̍h,是「阿母阿嬸大鬥法」ê世紀大戲,可惜hōo青龍破壞--去。青龍講:「Lín兩个tak tsiah久--ah,你仝款不時破病,人阿嬸食kah一箍肥tsut-tsut,可見你ê仙仔khah兩光。Án-ne你哪ē-sái家己去送死?」所以兩tâng-sāi仔表面看--起-來iáu是好好。其實阿母tsiok氣ban嬸,m̄知ban嬸到底按怎想?伊有可能是hām阿母仝款,mā有可能是阿母家己想siunn濟,人伊根本iáu m̄知頭m̄知尾……


自從寶珍入門,阿母又koh揣著知音,兩人sù常討論問神、lim符仔水ê話題,in不時食好tàu sio報,bē輸是「ta-ke新婦若仝心,狗屎也ē變黃金」!


替楊--家傳宗接代是阿母第一要緊ê代誌,khah濟錢伊to甘khai,mài講寶珍有in爸母tàu sio-kīng,錢銀m̄是問題。阿母自青龍娶著有錢人查某囝了後,講話ke偌nī sáng勢,出手變kah偌大方,不時kā人展講:「Hōo阮新婦致蔭--著,我tsit-tsūn出頭天--ah!」

(後期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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