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彭孟紅
有一間20外坪ê裱圖店,徛tī桃園市大路邊已經有50外冬,阮阿爸自少年20外歲就huānn tsit間店到tann。Hit時tsūn,阿公阿媽tshiânn養11个囝兒,有三个查埔、八个查某。阿爸是大漢囝,因為厝內散赤,除了ban姑有機會去半工半讀到小學畢業以外,其他ê序細lóng無讀冊。人講「濟囝餓死爸」,囡仔hiah-nī大陣,只好凊彩飼凊彩大。
阿爸13歲就去豆油間仔做囡仔工,做兩冬了後,頭家想beh擴充店面,長期觀察阿爸做代誌tsiânn頂真koh清氣siùnn,決定派伊去負責店前店後環境衛生ê khang-khuè,阿爸總是kā店面ê塗跤lù kah金siak-siak,門窗壁櫥mā拭kah清氣溜溜,hōo店頭家呵咾kah ē tak舌。
有一工,頭家提四幅畫tī棉仔紙ê圖,交代阿爸去裱圖店入框,beh掛tī門市壁頂招財進寶用--ê。Tng當伊來到裱圖店,看著一个頭毛白tshang-tshang ê老大人,徛tī四尺八尺闊ê桌仔邊,手--裡提一枝四寸闊ê毛tshíng仔,專心leh kā圖ê後壁面褙(puè)糊仔,了後用一捆棉仔紙配合tshíng仔,khuann-khuann仔so tī圖ê後壁面。Suà--落kā規張圖拎--起-來,好禮仔貼tī四尺八尺長ê木心枋面頂,規塊枋phīng tī壁邊thìng候圖沓沓仔自然ta。
阿爸看kah se̍h神se̍h神,伊生目睭發目眉頭一擺看人褙圖,原來一張作品beh入框tio̍h-ài tsiah-nī工夫--ooh!心肝內想講tsit款khang-khuè不止仔心適--leh!
裱圖店頭家是唐山來ê外省仔,已經70外歲,一箍羅漢跤仔,無某無猴,校長兼摃鐘,ná裱圖ná顧店,掛tī壁頂有一寡仔是店頭家家己ê作品,有畫風景--ê、mā有畫花蕊--ê、koh有畫動物--ê,看ē出店頭家真興畫水牛。雖bóng是uì唐山來ê外省人,店頭家已經tsiânn做完全ê台灣人--ah,因為伊真愛聽台語歌,譬論〈望春風〉、〈望你早歸〉、〈雨夜花〉、〈安平追想曲〉等等。而且講台語mā不止仔liàn-tńg,完全無外省腔。
人kah人ē熟sāi lóng是緣份,阿爸sù常趁歇睏日到裱圖店揣頭家,有tang時仔mā ē出跤手tàu-sann-kāng。年久月深,阿爸kah店頭家tsiânn做死忠兼換帖ê好má-tsih。Khang-khuè若是làng縫就sio招泡茶,講天講地講鱟hia、講飯lē。店頭家koh kā阿爸收起來做契囝,因為ài傳承tsit个裱圖ê手藝。
時間親像溪水流--過,經過三冬外,店頭家年歲漸漸有--ah,想beh牽一个師仔。阿爸對tsit款裱褙ê工夫有興趣,而且mā真kah意畫圖,就án-ne允hōo店頭家做師仔,一直到頭家退休tsiah kā店面拍--起-來家己huānn到tann。
阿爸tiānn-tiānn kā阮教示講:「M̄管做啥,拍拚tsiah趁有食。」Koh有「Lim水ài思源頭、食果子拜樹頭,食白米敬鋤頭。」雖bóng店頭家已經去天頂做仙hiah-nī濟冬,伊猶原kā頭家ê作品保存kah tsiânn sù-sī,bē-sái有任何ê失覺察。阿爸講朋友之間,ē-tàng互相尊重,用心交陪,án-ne人生已經真有價值--ah。
自細漢阮是阿爸ê水跤仔手,店內所有khah輕可ê khang-khuè我lóng ē-hiáu,比論講:攪糊仔、褙綾羅綢緞、褙圖、貼線條、裁切厚紙枋、入框、hân線尾等等。Khah粗重--ê,像鋸me-lí-á枋、鋸a-lú-mih條仔就由阿爸家己包辦。
阿爸ê裱圖店內面有一幅伊真kah意ê圖,外口四箍圍仔是坦橫長篙形ê tsa̍t木框,圖內底ê內容,描述日頭漸漸beh落西ê時tsūn,優美柔軟ê夕陽tshiō tī一坵一坵e-e陣陣ê水稻仔田,遠遠摻幾tshok仔kuân-kuân低低ê弓蕉欉,圖框外口有giap一張文字卡,頂面寫「黃昏ê故鄉」幾个字,tse是阿爸ê作品,mā是鎮店之寶。Iáu-koh有小女子我本人ê水彩圖 ,阿爸非常歡迎五路愛畫圖ê有志,免費來寄賣作品。
阿爸想beh創作一个hōo藝術家用藝術品來互相交流ê平台,mā真心鼓勵少年人認真創作。伊tiānn-tiānn講,愛畫圖ê囡仔ē-tàng培養出心靈ê富裕,he是金錢無tè比phīng--ê,雖bóng無thang真好額,iáu-m̄-koh khah bē變歹。
現代ê科技發達,電腦畫圖tuè leh真siak-phānn,真濟頭路、士農工商lóng改做機器化,iáu-m̄-koh阿爸堅持用純手工ê方式繼續經營裱圖店,阿爸有leh問我講:「少年--ê,tsit款工夫m̄-thang失傳--heh!」聽店內底leh放送hit首阿爸上kah意ê歌〈黃昏的故鄉〉,好親像leh kā阮講:tsit間店ài換人來huānn--loo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