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作者:郭文玄


自囡仔時——國小三年,《國語日報》來厝--裡推銷《國語三百字故事》套冊,開始看課外冊。


高中畢業「高四」hit年,tī台北公園入口ê博物館頭一擺看西畫展,就án-ne也開始對看畫有趣味,去淡水讀冊ê時,痟看學校圖書館ê畫冊。畢業hit年ê下學期,kap校外ê美術老師學素描。Hit-tsūn,也頭一遍提厝--裡ê相機,開始hip相。


高中時代,聽「中廣」陶曉清拜四播「校園民歌」,買烏膠曲盤;「高四」,自內底ê歌詞入去現代詩ê世界,koh痟看現代詩論(余光中、陳芳明、羅青ê詩論看了上趣味)。去觀音山對面ê淡水讀冊,淡水ê自然景緻kap自由ê校風,hōo我也攑筆寫詩。


拄落部隊金門做兵ê時,tī部隊邊--a ê金門舊厝hip相、畫蠟筆畫,hōo人看--起-來真怪奇;部隊內底,mā kan-na我寫詩投稿報社副刊。


退伍iáu未上班ê半年時間,我報名攝影班學hip相——一直到談戀愛無「閒」時間koh hip相,差不多lóng是家己一个人sì-kè khuann-khuann仔行、khuann-khuann仔揣景hip相。


隔tńg年上班,受朋友影響,無師自通、自學篆刻(thuàn-khik)——連刀to用m̄-tio̍h, 三年外刻252塊印仔。 


30歲hit年正式拜師入黃崇鏗老師門下,tsiah正經學習書法kap傳統篆刻藝術。一禮拜寫字,一禮拜刻印仔;篆刻部份,到尾--à賰我一人ànn頭刻石。老師停課了,到tsit-tsūn,我ê刀iáu熱phut-phut,真濟「石語」想beh講。


一路行--來,感覺是家己一人。


齋藤孝《孤獨的力量》講,『 “獨處” 是一份特別的禮物,“孤獨” 是一種隱藏的力量。』

『應該用 “獨處” 面對真實的自我。』

『人只有在 “獨處” 時才能真正自由。』


2014年,寫〈一个人〉tsit首詩——


一个人 看冊

一个人 寫詩

一个人 hip相

一个人寫字 刻印仔

 

一个人 看山

一个人 看雲

一个人 看海

一个人空思 夢想


……


應該講「家己一人」,是我ê精神世界。


Tsiah幾年前,kap一个音樂系研究所畢業ê查某囡仔開講,講著台灣文學ê葉石濤、鍾肇政——伊m̄ bat聽--過。


Kap篆刻界ê朋友講著台灣音樂ê先輩江文也、蕭泰然——目睭起gōng。


朋友開講,講著台灣畫家廖繼春、台灣民主先賢林獻堂、台灣歷史學家曹永和……koh-khah免講提倡台語文(台語語言文字化)ê先輩kap tsit陣台語文文學作家kap出版品。過去ê「黨國教育」hōo台灣人m̄ bat「台灣」;m̄ bat台灣ê結果,hōo lán對台灣ê「體質」,完全無了解;也bē想beh去體檢,看有破病--無?


十幾年前,台灣有做一項看冊ê調查:台灣人平均一年看0.?本冊(「課外冊」)。我想,我hit-tsūn ê台灣人若讀到高中畢業就食頭路,伊原本ê智識來源就kan-na學校ê教科冊——「黨國教育」ê教材,是威權者統治ê工具。到tsit-tsūn,高中課綱ê內容iáu無法度「正常化」。若讀到大學畢業,畢業了無愛koh看冊,伊ê智識水準,就是伊ê學校教育水準。


面對掌權者公權力ê「有力」,有系統控制教育體系、新聞媒體,「家己一人」是「無力」--ê。1924年,台灣文化協會ê林獻堂等有識之士,phì-siùnn辜顯榮等御用仕紳組成ê「有力者大會」,tī北中南各地同時舉辦「全島無力者大會」。Lán「家己一人」若koh m̄家己救濟,揣「黨國教育」歷史觀-文學觀-文化觀以外ê冊來讀,hông洗腦--過ê頭殼哪ē清明?


「家己一人」ê力量有偌大?


印度顏智(Gandhi、『甘地』) ——伊ê無服從、無合作、絕食抗議ê「非暴力」運動精神,hōo印度脫離大英帝國ê殖民統治。


南非Mandela(『曼德拉』)——一世人「反種族隔離不服從運動」,坐監26年半。1994年到1999年期間做南非總統,是第一个全面代議制民主選舉選--出-來ê南非元首。伊任內拍拚廢除種族隔離制度、實現種族和解,消除貧困不公。


Lán台灣,有鄭南榕——為100%言論自由,自焚犧牲家己。到tann,lán iáu享受tsit个爭取言論自由ê精神。


「一个人」ê意志,堅持到一般人無法度堅持ê坎站,伊就是hōo人認定ê「偉人」。真正ê偉人,bē想講伊是偉人,伊感覺伊tio̍h-ài做--ê,堅心直直去做。


自北投徙來內湖,有地下室做冊房兼工作室,頭先號名「半伏居(Puàn-ho̍k-ki)」,後--來改「伏居室(Ho̍k-ki-sik)」,今年武漢肺炎疫情了,規工ku tī地下室,就án-ne規氣改做「伏居」。M̄-nā「伏」身,也做「孤鳥」,「家己一人」看冊、寫字、篆刻、寫詩、聽音樂、寫日記——


看冊,kap作者文思共鳴交流

寫毛筆字,精神專一ê心-手-筆

篆刻,探古文字演變,思考印文文意

寫詩,掠感動瞬間ê心跳hōo跳tsiūnn日月天星

聽音樂,聽宇宙妙音,感懷íng過生活記憶kap感情

寫日記,是beh睏進前自省、寶惜一工生活身kap心ê活動


Tī小小ê地下室「伏居」,規工家己kap家己心靈對話。需要定靜、自律,需要自在ê「自觀」。2017年刻印〈隨人〉,註解:「家己ê價值,隨人家己定義。」


行路——一个人行路,上自由自在。2020年,寫〈路〉——


地圖看--著

衛星看--著


Lán行路

Lán駛車

路 tī進前


路 人行--出-來--ê

有路 照行

無路 開路


Tī目睭前

Tī頭殼內


頭殼內ê路

地圖看無

衛星照無


看bē著ê路

是自由--ê


自由ê路

行向無限ê


□□


「一个人」ê路。


M̄管獨身仔、結婚、有家庭--無,心內ê路,一直tī目睭前。


自出世到入土,逐家lóng是「一个人」。一个人ê身苦病疼,別人無法度代替;一个人ê名譽,別人無法度代替;一个人ê精神世界,別人無法度代替;一个人一世人ê盡尾,別人koh-khah無法度代替你喘khuì。


「一个人」,有法度成就大事業——政治、工商百業、科學、醫學、文學、藝術,上至天文,下至地理。


「一个人」ê意志,真驚--人。今年武漢肺炎湠到全世界,經濟受大影響,印度一个15歲ê查某囡仔Jyoti Kumari,老爸出外做工,失業koh受傷,伊決心tshuā老爸tńg去故鄉。兩人用儉腸neh肚ê粒積買一台600箍ê跤踏車,伊載老爸騎八工1,126公里tńg到厝。


「一个人」,ē-sái恬恬一門深入做一項代誌,mā ē-sái影響眾人tuè後面行。Beh做孤鳥、gōng鳥、烏鴉、鳳凰?Ē「自在」,上要緊。
















生活ê藝術 專欄,本文使用教育部推薦漢字kap臺灣閩南語羅馬字拼音方案。

#台文通訊BONG報 342期,2022年9月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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