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ê舊日誌——記念『米拉』(一)

作者:蔡秋芬


Chapter I


「我雖然行過死蔭ê山谷,也m̄驚災害,因為你kah我tī--leh。」阮是阿心,是一本簿仔,一本厚厚、烏tòo紅,鑲金墘ê精裝日誌。面頂有印燙金ê西班牙文「Milagros」,意思是「奇蹟之心」。




阮ê主人家是一个活跳熱情,軟心溫暖ê查某囡仔,名叫阿珊。阿珊伊雞卵面,膨皮好笑神,兩片喙脣lio̍h仔厚厚,鼻仔nah-nah,目睭liu-liu-tshiu-tshiu活靈靈,掛圓圓ê烏色粗框目鏡,淡薄仔天然呆ê款式,不而過伊永遠笑文文,he笑面是冬尾時天ê日頭,燒lō人心。


伊大學音樂系出業,前幾年去美國ê音樂學院深造修習。Tsit-má回tńg台灣,踮學校做音樂老師leh教鋼琴兼教台語。Mài掠準伊少年m̄ bat世情,就看貓無點,人阮tsit个主人是一位「俠女」,雖bóng tsiah 20外歲,行tsiūnn街仔路贊聲抗爭、反對不義ê事項,伊在來無leh躊躇,無一kái有làu-kau--去。


不而過,今仔日ê記錄是日誌ê上尾篇,是伊tsit世人ê最後一篇文章,徛算án-ne,阮猶原堅信煞鼓就是起碇,收束就是開始。


時間徙跤到秋天,月到中秋特別明。Ing暗是中秋暝,月娘低低,tsiok圓tsiok光,家家戶戶重逢團圓,無疑悟suah是災厄ê陷眠。

                           

〈天光進前〉

 

Tī萬底深坑ê烏暗眩

Onn-onn睏ê人

滿天ê霜雪 ná花m̂掖

Ná羽毛飛

白白ê糖粉 幼膩kō塗跤


所有ê沉重

輕báng-báng

一切ê兇狂

Lóng擋恬

行程慢且是

車路tsiâu無--去


阮求--你 就tsit kái

一kái就好

Hē願 歡喜恬靜

光明 世間降臨


※ ※ ※


Before the Dawn


In the deep dark bottomless cave

People sleep like a log

Snowflakes run wild

Like falling blooms

Shaking feather

As white powdered sugar

Glued with the ground


Hey! You seem down in the dumps

And life is always in a rush

Why not take your time then slow down?

'Cause haste just makes waste

We beg God for once

And once for all

May hope and peace

Born as the rising sun


Chapter II


Hit日,阿珊伊腹肚疼kah實在是擋bē tiâu,規sian人un tī塗跤phi̍h-phi̍h-tshuah,凊汗流bē煞。「阿母、阿母……」伊人tī三樓ê房間,ku--leh半行半爬,倚近手機仔,khà電話hiàm踮一樓灶跤tng-leh煮晝ê母--à——阿敏。In母--à阿敏手攑煎匙拄拄leh參虱目魚大戰第二回合,耳空聽著客廳ê電話leh giang,緊mé kā煎kah金黃赤脆ê虱目魚thuh起去大塊phiat仔,雙手tī暗色全全油tái ê圍軀裙頂面huê-huê--leh,tsông tuì客廳去。


「Uê,借問lán tueh beh揣?Uê,你哪ē m̄講話?」「阿母,我是阿珊,我腹肚tsiok疼……」聽見心肝查某囝虛lám ná khuì絲ê聲,伊三步做兩步peh樓梯tsiūnn三樓,siam著喙脣píng白,頭鬃hōo重汗浸tâm ê阿珊,心內大tio̍h驚,隨kā伊插落一樓門口埕,叫計程仔直透tshia去病院檢查。


透中晝,tī急診室外口,阿敏喙內一直leh nauh:「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眾佛祖大神明,lín tio̍h tàu保庇……」


時間ná沙漏仔,暝日粒積。傷痕一日一日加、一年一年添,自來m̄ bat piànn掃清氣,又koh一層一層疊--起-去。無的確有影無人ē-sái看thàng你ê siáu鬼仔殼,不而過內中ê傷khî suah愈來愈濟,一直lóng無ka-la̍uh身。


Chapter III


春去秋來,歲月流轉,阿珊到美國修習鋼琴已經滿兩年。伊在來活骨,適應環境本tsiânn就m̄ bat tîng-tânn--過,西方國家又koh phīng台灣開放自由濟濟,伊頭殼內tīnn-tīnn ê idea tī  tsit搭tsiâu lóng有可能。


「Lán來創一个弦樂社,去偏遠ê區域教散赤ê囡仔唱聖歌、唸聖經,好--無?」「你是食飽siunn閒leh換iau iah是頭殼pha-tái、歹--去?Hia-ê烏人囡仔phí哪是lán有才調thang管教--ê?得失bē起--lah!」「無試哪ē知,驚驚bē tio̍h等!」


就án-ne,阿珊khiú三个同窗好友,一行四名,隨人kuānn kah大包細包,和齊駛一台自家用ê細隻紅車到tiàu遠ê地區,去教hia ê囡仔唱歌詩、唸聖經。Tshím頭仔,hia-ê囡仔豚無人leh tshap-siâu--in ,想講高級音樂學院ê好學生哪ē看家己tsiūnn目、為家己用心?不而過,時間、熱情ē-sái化解偏見、lua̍h平giâu疑,沓沓仔,願意來參加ê學生囡仔ná來ná濟,一个傳十个,十个傳百个,mā勻勻仔有一个歌唱班ê pān勢--ah。阿珊教唱歌ê時滿面含笑,宛然開tī翠青tsínn軟樹ue頂,水紅水紅、淺淺ê花蕊。


「阿珊,你明年出業了後,kám beh隨tńg去台灣?」「我iáu-koh leh考慮,檢采ē ke蹛--一-冬,去美國其他所在lau-lau se̍h-se̍h--leh……後禮拜歇睏日,lán來去黃石公園好--無?聽講有ba̍t-ba̍t是ê怪奇石頭,我tsiok想beh去看--neh!」「幾粒仔石頭參黃塗一phiàn,thài有啥mih好趣味心適?你就是無時得定,規工pìnn東pìnn西、想空想縫。」「人生短短一目nih,想beh做ê代誌即時tio̍h-ài去做,哪無,跤手慢鈍是ē bē赴市。」「正經無你法,kan-na ē-sái殘殘陪你liâu--落-去。」伊ê同窗好友頭殼ná幌,笑聲ná tân。


阮ê主人就是tsit款huah行就行、講做就做ê人,自來m̄ bat有一絲絲仔躊躇驚惶。阮tiānn leh想,tsiah-nī濟ê主張、想法,到底是tuì tueh bùn--出-來--ê?伊ê頭殼內tsiâu leh想啥?凡勢因由阮單單是一本hông鎖tī暗sàm無光ê屜仔內ê舊日誌,所擺無才調來理解--伊。不而過,阮真知阿珊日後百面是一粒一ê頭人。


Chapter IV


阮beh回tńg台灣--ah,tńg去故鄉台中,hit个深深厚厚ê鄉愁ē-sái thàu放ê所在。阮手拖一跤29吋ê柑仔色行李箱,內中是阮踮美國ê一切,想beh透世人留--落-來,suah無應該繼續沉bih siàu念ê記持。


旅行重頭定義lah-sap ê意義,阮面thái-ko頭鬃油leh-leh、衫仔烏汁汁長褲破糊糊,不而過阮是清氣--ê,因由阮ê心明白靈澄。阮ê操心peh腹留tī hia,回tńg ê阮知影家己beh做啥。


頂頭tsit段文字是阿珊自美國飛台灣ê hit日半暝寫--ê,凡勢是時差,伊規暝無眠,精神tsiânn好,一時心適興,留落tsit段記錄,阮感覺真有詩意。是講旅行tsit層代誌bē輸pua̍h-kiáu,若好空,kā心靈洗thuā清氣,雖bóng人烏衫破,手tsíng甲有tiâu塗沙,你心內猶原感動牽綿綿。若歹運,無啥mih轉變,就án-ne恢復平素時仔ê生活,又koh如何?人生宛然一个小小ê水窟仔,水tīnn水khó,滋味猶原仝。


阿珊tī美國教烏人囡仔唱歌詩、唸聖經,伊智覺雖bóng in生活散赤無好過日,suah是真心leh hām伊交陪puânn-nuá,伊mā看見in ê團結,便若有siáng兜需要鬥跤手--ê,隨有人贊聲sio-kīng,in雖無錢銀,m̄-koh有情有義。


(後期繼續)












#台灣人寫真 專欄,本文使用教育部推薦漢字kap台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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