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權無法度消滅 ê聲

王貞文


Tī文化強權壓迫下面,逐日,世界安靜ê逐角落,lóng有母語漸漸失去活命,枯焦--去。母語無--去,族群消失--去,地球繼續teh轉se̍h,看起來無變,總--是,色彩漸漸失落。

威權體制所愛用ê語言,是統一ê語言,是宰制ê語言,通過教育體系,hō͘伊變做強勢,變做求生存一定tio̍h ē-hiáu ê語言。威權體制所愛聽ê聲,是順民一致回應政令ê聲,是虛假ê讚美。威權體制用統一ê語言,起造浮tī半空中ê碉堡,in用膨風ê優美言詞所起ê門窗,無一扇通向人民徛起ê土地。

總--是tī威權體制ê陰影所遮崁ê大phiàn土地頂面,永遠lóng有另外ê語言,teh傳揚威權體制無容允ê故事,將另一款ê記憶一代一代傳--去。Tsit款語言,咱將伊稱做「母語」。因為,有濟濟時tsūn,tse是老母傳hō͘查某囝,ta-ke傳hō新婦ê語言。Tse是受壓迫ê人民出怨氣、講心酸、衝破禁忌ê悲情語言,mā是tī生活中傳講盼望ê故事、分享對抗威權ê智慧ê時,所用ê活潑語言。 

一齣用南美洲印加民族ê語言Quechua kap殖民者ê西班牙話做伙表演ê電影《驚惶傷心ê母乳》(La Teta Asustada)內面,女主角ê老母tī臨終ê時tsūn,用Quechua ê語言,將伊按怎受著獨裁者ê軍隊殘害、強暴ê經驗,用唸詩ê方式唱--出-來。女主角mā用Quechua語,唱出伊kap老母ê約定,伊將老母ê身體,帶轉去in ê故鄉。Tsit幕ê畫面tsiok簡單,總--是用母語唱--出-來ê故事,hō͘人全身軀lóng雞母皮giâ--起-來,感動到起ka-lún-sún。 

Tsit齣電影得著柏林影展2009年ê金熊獎,演出女主角ê女演員Magaly Solier tī領獎ê時,用西班牙語講一兩句話,就開始轉做伊ê母語Quechua講話,語氣充滿熱情,然後,伊koh用吟唱詩句ê方式,將伊ê感受唱--出-來。就是無法度了解伊ê意思ê人,mā ē感受著tsit个語言ê音韻kap氣力,感受著伊teh使用tsit个語言ê時,伊ê身體kap心靈lóng充滿活氣。用母語,伊ē-tàng唱出抗議ê詩歌,ē-tàng將家己融tī暴力內ê身體,重新揣倒轉--來,tsiâⁿ做整體。

母語是詩ê語言。女性用詩ê想像,用母語ê韻律,互相吟唱受傷ê土地ê記憶,hō͘活命倒轉來hō͘威權硩tio̍h傷ê土地。uì受傷ê母體流出ê母語之乳,好親像是將傷心ê記憶kap悲情灌入下一輩女性ê體內。總--是,當伊發酵(huat-kàⁿ),化做詩,化做歌,伊ē將苦痛化做養份,灌沃盼望ê種子。 母語是無力者ê氣力。

1947,二二八事件掃過台灣,掃過tī時代ê風暴中,teh追揣尊嚴kap自由ê人。爸、囝、兄弟受刣ê記憶,經由存留性命ê女性,tī角落teh傳講。「有一日,咱一定ē koh出頭天。」一位二二八ê母親,吞落所有ê心酸苦汁,一擺koh一擺講hō͘伊ê囝兒來聽。老母將盼望之聲pûn入囡仔ê心,án-ni,無beh屈服ê聲,tī威權所控制ê陰暗空間湠--開,進入無力者心內,tsiâⁿ做in ê氣力。Tse是威權無法度消滅--ê。母語是詩ê語言。母語是無力者ê氣力。母語是女性ê聲。是威權無法度奪--去ê記憶,無法度消滅--ê,充滿尊嚴kap氣力ê聲音。 

(文章有一部份內容bat tī台南《首都詩報》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