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家榮
「記憶」對櫳仔內ê我來講，好親像一面年代tsiânn久ê老鏡，歲月tī鏡頂面留落一重厚厚ê塗沙粉。徛tī鏡前，阮用盡khuì力走揣hām厝--裡ê人做伙快樂ê記憶。忽然間，阮ê心肝頭有一種講bē出--來ê疼，koh有一種m̄ bat有ê悲傷、懊悔。因為我啥mih to無揣--著，kan-na看著一个蹧躂人ê囡仔niâ。
坦白講，我ê人生kan-na「oo-lóo-bo̍k-tsè」ē-sái形容。自細漢到大漢，食kah beh 40歲--ah，我一直lóng是一个hōo爸母煩惱、頭疼、失望ê逆子。我15歲就離家hām人做m̄-tsiânn囡仔，規工為非做歹，甚至嚴苛ê法律無leh信táu，tī烏暗ê歹路ná行ná遠、愈liâu愈深；終其尾造成無法度挽回ê遺憾，用少年ê懵懂、khong-gōng、gia̍t-siâu，換來一張lò-lò長ê囚票！確實，我m̄-nā是一个蹧躂人ê罪奴，mā是hōo爸母艱苦tsē-kuà ê不孝囝，是我害序大人流落濟濟ê目屎，失去笑容，失去hit个自底幸福ê家。
見笑，自我踏入監獄hit日開始，爸母ê面就失去笑容kap光彩。Tann，內籬仔ê日子已經14年--ah。Tsit十外年來，雖然無自由hông感覺稀微，m̄-koh我bē孤單，人講「天下爸母心」，無論我按怎不受教，阮爸母仝款kā我惜命命，便若làng縫有閒，in就ē來監--裡看囝。
Ē記得有一擺阿爸阿母koh有阿姊來監--裡參加「面對面懇親」活動。過程中，阮除了把握時間hām序大人攬做伙、phò-tāu以外，上kài心適hōo人難忘--ê是，監方貼心為阮tshuân一出食bē著ê菜，菜名號做「記憶中上難忘ê一出菜」；料理方式：白色ê畫圖紙一張、彩色筆一盒。意思m̄免ke講，用跤頭趺想就知，就是叫阮畫出一出好食ê菜。
當時，爸母hām阿姊六蕊目睭掠我金金siòng，我是一箍giàn-giàn，sa無beh按怎畫？想bē到，就tī我走揣記憶，頭殼內想起一出菜ê時，阮四个人四支喙，竟然同齊講出「麻油豬肉」四字！一時間，我雄雄喉tīnn，目屎不由自己流--落-來。
Iáu ē記得細漢ê時tsūn，tng阿母無閒tshih-tshih tī灶跤煮麻油豬肉ê時，我總--是徛tī鼎前喙瀾流--leh流--leh，看「豬--ê」tī鼎內leh滾跳。Hit號芳kòng-kòng koh kòng-kòng芳ê滋味，kan-na用想--ê就腹肚iau！話講倒tńg--來，手tsíng頭仔kā算算--leh，我已經20外年m̄ bat tńg去厝--ah，「麻油豬肉」生做啥mih款，我thài畫ē出--來--leh？
「Lán畫豬！」阿爸看我sa無beh按怎畫，真sáng勢án-ne講。
「啥貨？畫豬！」我目睭thí金、人lóng gāng--去。想bē到，阿爸suà--落suah pìnn面，m̄-nā講一寡歹聽ê話kā我khau洗thuh臭，koh kā我làu-khuì講：「豬若bē-hiáu畫，去照鏡看--一-下就ē--ah！」Uah！當時，我是歹勢kah一个面紅kì-kì，見笑kah想beh挖一个空bih--起-來，ak-tsak阿爸罵我是豬——笨！
有影，hōo阿爸án-ne thuh，心肝內真艱苦，m̄-koh我知影阿爸m̄是真正beh罵囝成豬，伊是厭氣我gōng，ǹg望我ē-tàng學乖做好囝，mài koh kap以早仝款bē-hiáu想。
「來！Lán做伙畫豬！」阿爸看我一个面臭konn-konn，隨換做疼囝ê面容。Suà--落-來，心適koh趣味ê「麻油豬肉圖」，就tī阿爸一筆、阿母一劃、阿姊出意見，kap我畫烏漆白ê舞弄之下完成--ah。阮四个人畫--出-來--ê是，一粒大大粒ê——豬頭！一時所有ê人笑kah東倒西歪，連阿爸阿母mā笑kah看無目睭。
雖然tsit幅「豬頭圖」hông笑kah làu-ē-hâi，ē-sái講是不答不七，m̄-koh伊對我來講是一種幸福，是任何mi̍h件lóng無法度sio比--ê。因為he是我hām厝--裡ê人親密圍tī桌仔邊，一筆一劃畫--出-來ê幸福，上重要--ê是，爸母笑--ah，笑kah歡頭喜面。
俗語講：「爸母疼囝是長流水，囝兒有孝爸母是樹尾風。」Tsit句話一點仔to無m̄-tio̍h，世間做人序大--ê lóng仝款，m̄管家己ê囝兒有偌歹，in永永遠遠lóng用愛kā疼惜。
今仔tī tsia，我想beh對厝--裡ê序大講：「阿爸阿母，多謝lín對我ê疼thàng，請lín放心免煩惱，內籬仔ê結束，定著是我好好仔做人ê開始。」
台灣人寫真 專欄，本文使用教育部推薦漢字kap台羅。
#台文通訊BONG報 344期，2022年11月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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