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東熹
四月初四,轉去雲林puē墓了後,e晡揣guán阿母到嘉義市「北港車頭」,走揣五十八年前,伊kap阿爸到嘉義市趁食ê時,第一个厝主。
幾年前,kap guán阿母開講è時tsūn,伊bat講--過,伊kap阿爸結婚一、兩年了後,為著生活,1956年左右,搬去嘉義市蹛tī「北港車頭」十幾冬,當初時,hit个厝主對guán兜真好,真照顧,m̄-koh,1964年白河大地震了後一、兩年,guán規家就搬轉去雲林海口烏麻園,因為生活kap交通因故(1982年,北港糖廠ê鐵路停駛,無車直接到北港車頭),真久lóng m̄-bat轉去行行--leh,看一下仔老厝邊。
「北港車頭」因為是古早嘉義市後車頭hit-tah台糖五分車「北港線」(嘉義-北港,或是叫北港線)ê車頭,tī北港鎮ê車頭接「烏麻園線」(日本昭和15 ia̍h 16年,烏麻園改做口湖,tsit條鐵路,落尾mā叫口湖線),雲林海口ê人,真濟人lóng來tsia討趁,guán厝邊隔壁,大部分ê人lóng bat tī tsia做工,真濟人落尾就定居--落-來。
二十五幾冬前,阿母講伊bat叫朋友參伊去揣--過,m̄-koh無揣著人,聽講厝主á koh蹛tī tsia,m̄知人koh有tī--leh-無?
清明歇睏三工,puē墓了後無啥代誌,我特別招阿母,有想beh去嘉義市看māi--無,伊講,前幾工去幾若个所在進香,跤無啥爽快,想beh歇睏,其實,我了解伊m̄是想beh歇睏,是驚麻煩後生,guán阿母永遠lóng是án-ne,mài麻煩就mài麻煩--人,準做是家己ê後生mā是kāng款,我講無要緊,橫直坐車mā免坐真久,而且,我mā想beh看我出世ê所在,就án-ne,半e-the,阿母就tuè我出門。
雖然我是tī tsia出世,m̄-koh,uì細漢離開了後,我mā從來m̄-bat去--過,無啥記持,kan-na知影「北港車頭」tī tsit-má嘉義後驛附近,先google--一-下,竟然koh有「北港車頭」tsit个地名,拄拄仔好tī tsit-má ê嘉義市北興路橋附近。
Hit工,我駛車往嘉義市出發,「北港車頭」應該是khah早嘉義南門hit-tah,本來想beh直接到北興路去揣看māi,beh到ê時,阿母雄雄講,趁天頂á bē暗,lán先轉到東市場(東門)ê城隍廟,伊講四十幾冬m̄-bat來拜拜,以前,guán阿爸bat tī城隍廟工作--過,阿母講koh有親tsiâⁿ 蹛tī tsia。
四十幾冬無來,城隍廟mā小可有整修--過,伊認無啥ē出來,落尾看著金紙店,伊tsiah記--起-來。
Kā城隍爺拜拜了後,guán tsiah回頭往「北港車頭」出發,其實,北興路橋我bat經過規lo̍h擺,m̄-koh m̄-bat tī路橋跤停--過,阿母koh kan-na知影厝主叫「阿珠」,ká-ná蹛tī長安里;另外koh有一个親tsiâⁿ叫「春美」蹛tī tsia,m̄-koh無住址,mā無電話,m̄知beh uì佗位揣起。
北興路橋跤路真狹(e̍h),一開始,我先駛車揣長安里,m̄-koh,門牌lóng揣無長安里,kan-na有長安街,只好問講有人bat「阿珠」--無,mā lóng問無人知,就án-ne,我ê車tī真狹ê路橋跤巷仔內,來回幾lo̍h擺,一直問、一直問。落尾我tsiah知影,「北港車頭」區域,就是tsit-má ê西區慶安里,是2010年2月初1,uì原來ê慶昌里kap長安里合併tsiah有--ê。
揣一睏仔,阿母講「春美」若有轉去海口,有tang時仔ē來揣--伊,伊應該ē知「阿珠」in兜,m̄-koh,阿母mā m̄知「春美」in厝tī佗位,佳哉,guán阿母講伊ē記得附近有一間「忠義公」,「春美」ká-ná蹛tī附近,無錯,一講「忠義公」,逐家lóng知影,「忠義公」原來就是嘉義有名ê「北嶽廟」,tī日本時代就有人tī本地搭竹寮、結(kat)紅布hō͘人拜,tsit个所在沓沓發跡了後,熱心人士起一間小廟,奉祀(hōng-sāi )忠義公。
戰後地方仕紳感念忠義公靈感,籌建本廟,並請組立管理委員會,阿母講當初時,伊ē記得一戶捐五十kho͘,發起人之一ê蔡忠suí,mā是guán兜另外一个厝主,我就是tī in兜出世--ê;經過一年外,建築完成,tsit間廟奉祀地藏王菩薩做鎮殿主神,廟名mā改做「北嶽廟」,另外koh有奉祀忠義公、三界公,香火真旺,每年農曆12月15,是慶祝忠義公聖誕千秋紀念ê日子,廟內、廟外人山人海。
阿母講,「忠義公」khah早是矮厝仔,tsit-má已經起三tsàn樓,認不出來--ah,m̄-koh tsit个地標,猶原是阿母有印象ê所在,所以我就先kā車停tī「忠義公」邊--a,開始問「春美」蹛tī佗位。
原本,beh來ê時tsūn,阿母講伊ê跤無啥爽快,m̄-koh,一落車伊就行頭前,一直問「春美」蹛tī佗,問一寡人lóng無人知影「春美」是siáng。落尾,問到tsit-má ê「嘉義鐵道藝術村」入口ê所在,一个開kám仔店ê頭家,伊講「春美」就蹛tī「忠義公」正對面巷仔內。其實,阿母拄看到「嘉義鐵道藝術村」入口hia ê日本建築,伊就講,以前tse是「磅場」,真鬧熱,天未光,人就hì-heh叫,規條街lóng是人,做工、做生理lóng tī tsia出入,uì海口來è人真濟,……..。
Guán uì「磅場」轉來「忠義公」,拄好有兩、三个人行出來倒pùn-sò,阿母就問其中一个阿sáng bat「春美」--無,阿sáng講,春美拄好去in囝婿hia,無tī厝,tsit个阿sáng就問講:「春美是lín siâng?你揣伊beh創啥mi̍h?」原來,tsit位阿sáng,mā是guán海口蹛隔壁黃--家大漢後生「道--ā」ê第二个新婦,雖然有三、四十冬無見面,m̄-koh伊mā認出阿母,兩个老太太,就一直手la̍k--leh,講無停。
「道--ā」tī烏麻園期間,bat教過厝邊少年囡仔練宋江陣,guán阿媽mā bat一段時間kā in查某囝tshuā幼囝,m̄-koh,我kap「道伯--à」ê大漢小弟「尾--à」khah熟,「尾--à」tī口湖鄉公所上班,落尾做到鄉公所秘書退休,做人真好、真紳士,地方若有糾紛,lóng ē麻煩伊出來調解,真受著地方人士尊敬,m̄-koh,tsiok可惜,我tī伊過身進前無幾冬,tsiah知影伊是台籍日本兵,是「南星聯誼會」ê會員,地方ê人應該mā無講真濟人知,tsit个故事是kap伊開講ê時tsūn講--出-來-ê,「尾--à」阿伯koh有提伊做日本兵ê相片hō͘我看,故事後擺tsiah-koh講。
阿母kap「道--ā」ê第二个新婦講一睏頭,因為時間ê因故,伊知影阿母beh揣以前ê厝主「阿珠」,就報guán講「阿珠」蹛tī長安街hit爿 (路橋北爿),in後生tsit-má做議員,問講蔡議員in老母蹛tī佗就知影。
阿母真歡喜有阿珠ê下落,guán就nǹg過路橋跤,阿母講以前無tsit條路橋ê時,北興街是嘉義北社尾地區ê民眾,進來嘉義市區ê交通要道,店面繁榮、真鬧熱,落尾因為進入市區ài過台鐵縱貫鐵路ê四枝tàm,因為人車愈來愈濟,koh ke起北興陸橋,並且開自由路thàng民權路,tsit-má雖然橋跤是公有市場,m̄-koh北興街已經變khah稀微,阿母講,除了新起ê路橋、有規棟新起ê樓仔厝以外,巷子有變khah細條,一大排台糖宿舍mā拆了了,其他大部分lóng就地翻新,看起來無啥變。
雖然大部份ê厝lóng有翻--過,m̄-koh行轉來長安街109巷附近,阿母就小可記ē--起-來-ah,問人講一个做議員in老母阿珠,逐家lóng知,經過一間廟仔,阿母講tsit間廟伊koh ē記--leh,以前tsia有一枝自來水筧(kíng),是公用--ê,逐口灶lóng食tsia ê水,洗mi̍h件tsiah用井水,所以逐家感情lóng真好。
行過廟仔,看著一个阿sáng tī厝跤歇睏,阿母kāng款問講蔡議員in老母阿珠蹛tī佗位,阿sáng講uì巷子ua̍t--進-去,門口有真濟鞋子hit間就是,阿sáng koh真熱心,專工tshuā guán到in兜,iáu未到門口就huah講:「有人beh揣阿珠。」有一个六十幾歲khah ke ê查埔人出--來,伊講in阿母拄好teh洗身驅,等--一-下就出--來,原來伊是阿珠姨ê大漢後生,伊mā ē記阿母,過無偌久,揣guán來ê阿sáng來問guán阿母,你是m̄是「景--à」,guán阿母講「tio̍h--啊!」原來伊是guán海口厝邊「道伯--à」ê查某囝,雖然超過三十冬m̄-bat看過「道伯--à」,m̄-koh我看面形,阿sáng kap「道伯--à」真親像,阿母kap伊先開講--起-來,koh過一睏仔,來兩三个厝邊,in lóng是聽講搬轉去海口ê「景--à」來看阿珠,十喙九頭面開始講以早按怎拄按怎,親像老同窗見面,雖然有三、四十冬以上m̄-bat khuàiⁿ,逐家lóng真熱情,互相kháiⁿ手、tah肩。
過一睏仔,阿珠姨洗身驅出--來,可能久無看,加上年歲koh-khah濟,阿珠姨講伊小可ē認--得,m̄-koh有一點仔想無啥ē--起-來,guán阿母kā伊說明五十八冬前,蹛tī tsia ê情形,受著in規家口仔ê照顧,hō͘阿珠姨回想,落尾伊就想--起-來,koh ē記得guán大姊、二姊,m̄-koh對我伊就無印象,因為我m̄-bat蹛tī in兜,所以khah無印象。
Tī阿珠姨in兜,開講差不多十幾分鐘,阿母lóng一直kap阿珠姨手ta̍k--leh,無激動、無流目屎,kan-na問阿珠姨身體好--無、厝內大細漢按怎….,阿珠姨已經九十二歲,耳仔小可聽khah無,身體koh真好,in後生有倩一个外籍看護,m̄-koh伊lóng家己洗身軀、淡薄仔做寡厝--裡ê khang-khuè,因為厝內koh真濟朋友,中途koh去城隍廟拜拜,耽誤一寡時間,阿母講tsit-má已經知tsit个所在,後擺ē koh來,雖然逐家lóng beh留guán食暗頓,阿母a̍h是推辭,厝邊lóng來送guán到巷仔口,雖然kan-na幾戶,koh mā有參我kāng-iân ê厝邊,行出來相借問。
算算--leh,差不多半點外鐘拜訪老厝邊,m̄-koh對guán阿母來講,suah是行四十幾冬久,tsit中間,為著生活、為著囝兒,阿母點點tù-tù tī心--裡,tī來ê路站,轉--去ê車內,阿母看著有印象ê所在,伊就回想起以前ê代誌,其實,阿母規个人生,真艱苦、mā真khám-khiat,親像伊到60歲左右,tsiah開始學騎跤踏車,he是為著beh tshuā破病ê小妹,伊tiāⁿ-tiāⁿ一个庄頭行過一个庄頭,甚至三更暝半mā是án-ne,m̄-koh阿母lóng真平靜,m̄-bat看伊流過目屎,khah有印象--ê是我結婚進前,伊叫我駛車,紮住址,tshuā伊親身去到搬去台北kap嘉義ê親tsiâⁿ送禮餅,見若beh去某一个親tsiâⁿ ê路上,伊就講一个故事,故事見講一擺,伊就流一擺目屎,除了hit擺以外,我真少看著阿母流目屎。
轉來台北了後,我khà電話問伊一寡人名、細節,阿母特別講一件代誌,講我後回--轉-去,伊beh講hō͘我聽,其實,以前我bat問過伊嘉義市「二二八」ê代誌,m̄-koh伊講伊m̄-bat字,對tsit个代誌lóng m̄知,mā無了解,tsit擺是伊主動提起,量其約tī電話中講--一-下,有關我tī嘉義市出世ê厝主in兜ê故事,阿母講tī「二二八」ê時,厝主in兜hông掠五、六个人,有幾若个khit hông銃殺。
Tsit件代誌,是我頭一擺聽--著,阿母從來lóng m̄-bat講--過,一時間hō͘我驚一tiô,無想著,guán兜mā kap「二二八事件」有淡薄仔關係。
Guán厝主詳細ê故事,我也無詳細kā問,m̄-koh故事就發生tī人號做「北港車頭」ê所在,tsit个所在,是tsit-má嘉義市博愛路hām北興街hit-kho͘-uî仔,íng過台糖北港線ê五分車車頭,北港線kap朴子線ê終點站,也就是嘉義火車頭ê後驛,嘉義火車頭ê頭前,就是出名ê「二二八事件」屠殺現場,聽--起-來是有寡仔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