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有夠大tsūn，落lóng bē煞。鵝仔、鴨仔tī外口，照常雨來雨沃，ná散步ná揣食。塗跤積水大細窟，in不時頷仔頸伸長，喙pue tu tuì水--裡，一下仔tap-sap、一下仔tshíng，m̄知he塗漿內底有啥mih好料--ê。
隔一tîng鐵網仔過，是人ê荔枝園，規年透冬無啥看leh顧，今年花開了酥--去，園主拍算望後冬ê款，tshiàⁿ工kā liòng siuⁿ kuân ê樹le phut-phut tshò-tshò--leh規氣，荔枝欉殘殘--ā修hō͘低--落-來。Tsit站仔人逐个開始進入產期、當準備beh大出，tsit phiàn園仔顛倒頭剃好好，徛hia leh納涼清修；一半葩仔làu勾剪無著ê樹尾溜，花有tiâu，puh幾粒仔荔枝囝，li-li-lak-lak，tsit-tsūn tsiah leh紅。
徛倚窗仔邊看雨ê時，隔壁tsit phiàn園離我無幾尺遠，隔界ê鐵網仔總ē pha一寡suan藤，前日仔拄清--過，tsín iáu幾跡有葉仔牽莖「上網」，籬仔外ê荔枝園看現現：放leh半pha-hng ê園仔，雜草發kah無站無節，tsit款天，雨勢lio̍h仔khah細--ê，兩三隻細細隻黃蝶仔，隨泅雨出來討食。進前phut--落-來ê樹le掛樹葉，早就曝kah焦仔焦，khioh-khioh一堆一堆，囤tī欉kap欉相làng ê空地，tsit-tsūn雨水沃kah tâm-tâm-tâm，ná人泡過幾若泡ê茶心，而且像he紅茶、熟茶，hông tàn tī稀微ê青草埔。
Guán tsit角勢，四邊m̄是田就是園，無厝邊兜；逐早起lóng聽ē著幾若種鳥仔叫，m̄-koh，tiāⁿ-tiāⁿ是有聽聲無看影，想beh相bat mā bat無路。想bē到tsit日大雨，無意無意，目尾去影著籬仔外兩隻，像雞ê鳥，taⁿ是雞、是鳥？想起人刣雞割喉ê時leh唸ê「做雞做鳥無了時」。
進前聽leh講，tsit附近有『白腹秧雞』——hèⁿ，tsit兩隻看著腹肚白白，kám ē就是⋯⋯？
雨已經落四五工--ah，看pān勢iáu-koh ē拖棚ê款。閏4--月，稻仔若khah早--ê，有ê割--起-來-ah；Khah拄好--ê，tsit-tsūn當飽穗熟黃，上驚風雨。菁仔mā已經開始有thang收--ah，大部份lóng koh leh開花，好天ê時，空氣suh入鼻，一港檳榔花ê芳味，清甜仔清甜，tsia來雨水siuⁿ厚，芳khuì suah tsiáⁿ--去。
天公伯--à，雨到底beh落偌久？溝仔水ē淹--起-來-bē？Poh岸擋ē tiâu--無？山區ê塗石流kám ē koh崩？⋯⋯咱人是憂心驚惶無了時，兩隻雞仔鳥相tshuā出來淋雨，專心tsông家己一頓飽，後一頓，後一頓tsiah-koh拍算，lóng免先操煩起來囥。
In tsia tsîn、hia相，行無兩步就停，àⁿ頭啄塗跤，隨koh taⁿ頭金金看，動作伶俐，謹慎，磕bē著，開跤走緊緊，性情lio̍h仔帶神經質，無白翎鷥hit-pān ê「閒情」定著，mā kap暗光鳥ê笨頓笨頓無親像。兩隻做伙有伴，啄啄tuì草仔欉入--去，一時仔無看--è，liam-mi koh沓沓仔啄--出-來，繼續tshiau揣，m̄知影已經有人leh kā in注意。
Kap從來m̄-bat看--過ê鳥仔意外相逢，歡喜、興奮，m̄好tín動，bē-sái出聲，tsit款心情也算是「暗爽」，是iáu未到tio̍h內傷ê程度。兩蕊目睭m̄甘nih，自頭到尾kā tuè tiâu-tiâu，suah完全無想著講去提相機，唉，án-ne也好，表示咱心肝iáu未規副hō͘ ke-si縛--去。
Tsit兩隻腹肚毛白siak-siak、披一su大mua烏sìm-sìm ê野鳥，果然無錯，就是『白腹秧雞』，m̄-nā腹肚白，連面仔mā白。
進前聽人講起ê時，聽講tse『白腹秧雞』，tī在地tsia客話叫「ông．á．tiâu」，「tiâu」就是「鳥」，「ông．á．tiâu」ê意思，就是聲音ē叫「ông．á、ông．á、ông．á」ê鳥仔。
拄聽人án-ne解說，心內正經giâu疑，哪有he鳥仔聲ē叫「ông．á、ông．á、ông．á」？Koh聽講，「ông．á」tsit个音tī客話內底，mā代表紅嬰仔leh háu ê聲，所以，「ông．á．tiâu」也thang看做是「叫聲像紅嬰仔leh háu」ê鳥仔。
紅嬰仔leh háu，kám m̄是「uāⁿ-á、uāⁿ-á、uāⁿ-á」？哪ē是「ông．á、ông．á、ông．á」？⋯⋯聽，lóng是有àng鼻聲ê音，精差開喙ê喙形無成，一个是u—uáⁿ，一个是ōo—ng-á，kám tsiâⁿ實，娘胎帶--來ê母語無仝，嬰仔háu ê聲mā無仝？
當我ê心神iáu沉tī tuì紅嬰仔哭聲ê hòⁿ玄當中，上網kā查『白腹秧雞』，tsiah知台語名幾若个，也有叫「白面雞」、「白面仔」（因為面白白），也有叫「紅kha-tshng仔」（因為kha-tshng紅紅），khah想bē到--ê是，也叫做「苦雞母」，因為叫聲聽--起-來就親像leh叫「苦--啊！苦--啊！苦--啊！⋯⋯」（叫苦連天--啊）。
Tsiah leh感動，性命哪ē tsiah奇妙--啊！紅嬰仔leh háu，「ông．á、ông．á」，哭聲內底m̄知有啥mih暗號（Beh食？Beh放？Beh抱？），siáng.知隨tsông一隻世事看盡ê老雞母出--來，兩三喙就啄破無知ê幻夢，kok-lo̍k kok-lo̍k kok-lo̍k，苦--啊苦--啊苦--啊，有聽--e-無？苦--啊苦--啊苦--啊⋯⋯
明明有人聽，是紅嬰仔háu ê聲；卻是有人聽，變huah苦ê聲。就算仝屬客語ê額，mā有無仝ê名。網路查有『白腹秧雞』ê客話，並無出現「ông．á．tiâu」，顛倒有另外一个名，mā是按叫聲來號--ê，號做「補鑊鳥」（pù-vok-tiâu），原來tsit種鳥仔leh叫，tī別位ê客家人聽--起-來，像leh huah「補鑊、補鑊、補鑊」，「鑊」就是灶跤煮食ê鍋仔鼎仔，「補鑊、補鑊、補鑊」，意思suah ná leh kho͘逐家，鍋仔鼎仔就提來補--喔。
Tuì「ông．á」、「苦--啊」到「補鑊」，kám tsiâⁿ實出tī仝一種鳥？或者是，是仝一種鳥，無仝性命階段ê啼叫？⋯⋯因為落大雨ê緣故，tsit對「ông．á．tiâu」tsiah好膽敢離人家tsiah近，in kho̍k-kho̍k揣食，無閒工thang叫歌，m̄知in若開喙，ē唱佗一个版本？
我回想家己對『白腹秧雞』ê印象，確信陳冠學先生ê《田園之秋》有描寫，詳細內容bē記--得-去。Hit工，兩隻「ông．á．tiâu」走無看é影--去了後，翻身，行去冊櫥kā陳--先-生ê著作phián--出-來，自頭一頁一頁掀，掀到日記beh盡尾ê 11月21，總算tsiah掀--著. . .
全日陰寒。
今天有兩件不可思議的事：第一件是報春整日唱著牠的報春歌⋯⋯（略）⋯⋯第二件是白腹秧雞居然把初冬當暮春試唱了起來，時序乖舛得更加厲害。牠先是像嬰兒嬌啼，「有碗」（唸臺語音）「有碗」地叫。然後kùrù koak koak反覆唱著，但沒唱多久。⋯⋯
Tio̍h--啊，紅嬰仔啼哭，我聽，mā是「有碗」--啊——是講，咱哪ē無kā號做「有碗鳥」？（有碗、有碗，乖，一定有你ê飯碗！）
近水知魚性，近山識鳥音。Tī離山近近--ā ê屏東平洋，tn̄g著一對「ông．á．tiâu」，另日我耳空ē拍khah開--leh，聽看，是siáng.兜ê嬰仔tī園--裡leh 「ông．á、ông．á」há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