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本土語言ê自信揣倒轉(tńg)--來

◎華文原作:張炎憲
◎編輯部台譯


想著台語,就想起guán阿母

阿母tī日本時代出世,m̄-bat去學校讀冊,m̄-bat日語kap華語。囝兒幼tsíⁿ ê時,阿母khioh去田--裡ê穡頭,koh有厝--裡大大細細ê代誌lóng ài伊hua̍t-lo̍h,規工無閒tshih-tshih,根本無thang閒。等囝lóng大漢,tsiah沓沓仔有làng縫ê時間,就kō͘聽la-jí-o͘h ê台語放送做唯一ê議量,像林投姊、三國演義、薛丁山kap樊梨花、陳三五娘等等ê節目,差m̄濟ē-hiáu倒頭唸--ah,我hit-tsūn tng teh讀大學,阿母也tiāⁿ-tiāⁿ對我講起。Hit-tong時我無要意,kan-taⁿ是佩服阿母好記才,有才調將聽--來ê古講kah有條有段。Tio̍h等我歲頭khah濟,過了過了後,tsiah雄雄致覺阿母就是電視ê華語節目聽無,tsiah ē去聽la-jí-o͘h ê台語放送--ê。

我bat讀著葉石濤等等文學作家sia̋n-pái in想起khah早ê代誌,講in是tio̍h啞口sua ê世代,bē-tàng取in bat ê日語來創作,無ta-uâ tio̍h學華語,tio̍h thuā二十冬hiah久,tsiah有法度寫文學作品寫hō͘慣手。做一个作家,suah bē用得自由創作,tse是比失去性命koh-khah艱苦ê代誌。阿母m̄是作家,凡勢mā bē想kah hiah濟,m̄-koh伊仝款姑不而將,獨獨賰聽la-jí-o͘h tsit項議量。阿母是一个真有傳統女德ê婦jîn人,無的確m̄知影就是國民黨文化霸權將伊ê權利kā搶搶--去。我見若轉(tńg)厝,伊總是ē kā我講伊聽過ê故事,he mā變做伊孤一項歡喜ê代誌,伊ǹg望透過án-ne kap我溝通,hō͘母仔囝ê感情khah倚。Taⁿ kā想--起-來,tsia-ê過起lóng是我性命中上貴氣ê記持。我若想著阿母,就ē想著伊bat kā我講ê代誌,kap伊活跳自然ê台語話句,自án-ne感覺國民黨政府為著顧in ê政權,suah看台灣人ê感情無tī目地,有影太對不起樸實ê台灣人。

想著台語,就ē想起傳教士

傳教士去到異文化ê地區傳上帝ê福音,ē-sái講是牧者kap醫者ê角色tsiâu兼。tī教堂--裡,伊是傳福音ê牧師;tī社會--裡,伊是有醫學智識ê先生,不時用醫術táⁿ-tia̍p散食破病ê人,hō͘人感動來信上帝。早前來台灣傳教ê馬偕(George Leslie Mackay)、馬雅各(James L. Maxwell)、蘭大衛(David Landsborough),in lóng有tsit款個性。總--是若beh傳教順sī,tio̍h-ài學台語,tsiah有法度參在地人溝通,了解in ê感情,將福音真正傳入去in ê心內。

杜嘉德(Carstairs Douglas)去中國福建傳教,編輯《廈英大辭典》;甘為霖(Campbell, William)來台灣傳教,編輯《廈門音新字典》koh創設盲人教育;巴克禮(Thomas Barclay)來台灣傳教了後,bat擔任台南神學院頭一任ê院長,伊發行台灣第一份報紙《台灣府城教會報》,推sak白話字教育運動。傳教士將台語用kō͘羅馬字kā書寫--出-來,m̄-nā幫助傳教,mā教育台灣人用白話字書寫家己ê語言。 

傳福音tio̍h kap土地、人民結合,tsiah ē順sī。Tse是巴克禮牧師鼓吹信徒學白話字ê信念。日本統治者來台灣了後,ài第一線ê警察hām初階官吏tio̍h學台語,tsiah有才調hām台灣人接觸、了解台灣人,thang建立統治ê基礎。日本學者小川尚義也投入台語研究,koh出版《日台大辭典》、《台日大辭典》等等ê冊,來做雙方面溝通學習ê工具冊。

Lán看國民黨來台灣統治了後,顛倒是成立國語推動委員會,推行「國語」政策,將台語當做方言,禁止tī公開場合使用,hō͘台語kiōng-kiōng-beh流--去。國民黨ê統治心態kap傳教士尊重在地語言文化ê心思,有影差大碼tī--leh。兩爿無仝ê心態tiāⁿ-tio̍h有無仝ê歷史評價。

想著台語,就想起為台語文付出拍拚ê

Tī大中國政策ê下跤,台語tī公開場合hông禁用。電視上,台語節目hām台語歌曲有時間kap數量ê制限,連布袋戲to ài改用華語發音。長老教會ê台語聖經也khit hō͘沒收,koh禁止教會用白話字。環境tsiah-nī仔bái,suah iáu是有人teh關心台語,像:賴仁聲、王育德、吳守禮、蔡培火等等猶原mî-tsiⁿ teh研究台語、推廣台語。

行入1980年代,台灣意識攑頭,台灣文學kap中國文學開始論戰,台灣文學總算脫離中國文學,另家各食。Tsit个影響就是台語文kap台語文學koh興--起-來-ah,逐款拼音符號書寫系統隨个仔隨个出現。1990年代,台語文運動koh-khah發展,台語文社團一个仔一个成立,隨个teh發行台語文刊物。Tsit波體制外ê風潮,將台語文sak來tī體制內ê教育體系,真濟大學院校長長短短成立台灣語文相關ê系所。2001年九年一貫新制課程實施了後,台灣逐種語言有thang包括踮國民中小學ê課程--裡。2006年10--月,教育部正式公布「台灣閩南語羅馬拼音方案」(台羅),thang做台語教學ê憑準。

Tsit二十冬,我接觸一寡台語文工作者,也kap in長期來往。見擺若講(káng)--起-來,lóng ē去談著台語ê書寫kap音標。Tī戒嚴ê年代,台語文beh生存是嶄然仔無簡單,所致beh做台語文ê工作者,tio̍h-ài有熱誠kap鐵板不移ê意志,tsiah有可能tī戒嚴體制下底,m̄驚國民黨ê欺壓,繼續堅持--落-去,出版逐種書寫ê版本。

想著台語,就想起台灣文化ê重建

有人tiāⁿ-tiāⁿ講語言是人kap人之間溝通ê橋,用啥mih語言to ē用--得,均屬ē-tàng溝通就好。其實,tse是無了解語言kap文化深層關係ê講法。語言絕對m̄-kan-taⁿ是溝通ê工具,語言是生活習慣、思考方式參文化意象ê表現。

滿州人自本有滿州語,滿州語kiau滿文無hông使用了後,滿州人就tī漢人社會--裡無--去。平埔族人本底有平埔族ê語言,啊in ê語言一下滅,平埔文化hām平埔人就tuè leh tī漢人社會無--去-ah。現此時ê原住民族mā仝款面對tsit款ê問題,原住民族ê語言假使有一工無koh hông使用,he就是原住民族消失ê hit一日。就是án-ne,原住民族運動ê推動者有認bat著tsit號危機,tsiah ē提出恢復族名、維護母語ê主張。

台灣kài濟地號名kap傳說典故,假使若用台語(包括Hō-ló話kap客話等等)來讀,真簡單就ē-tàng掌握hit个歷史意涵。台語交談kap書寫有台語ê思維方式,華語交談kap書寫有華語ê思維方式,兩个是有tsing差tī--leh-ê。台語演講ê吸引力hām hō͘人感動ê所在,mā tshiâng-tsāi是tī台語ê思維方式,koh有因為kap生活ê情感貼相倚,tsiah ē動人心肝。

設使有一工台語無--去,台語文化tiāⁿ-tio̍h ài tuè leh滅無--去。台灣文化ê重建ia̍h是開創,實在hām台語相黏蒂帶。台語ê存在拄拄就是台灣文化ē hiah特殊ê所在。台語ê書寫是描寫台灣人內心世界上tàu-tah ê方式。現代ê台灣人檢采用華語交談khah自然方便,mā凡勢想講用華語來教小孩,khah ē-tàng kap政治現實配合,自án-ne無將台語kap台語文ê重要性看在眼內。其實ē有tsit款現象,是長期hông殖民ê人民,tī統治者強壓灌輸之下,失去自信,顛倒取統治者ê語言做頭pān ê語言,將家己ê語言當做無水準所致--ê。語言ê背後其實有強勢ê政治力量存在,tsāi-tsuí m̄是kan-taⁿ溝通ê工具niā-niā。

楊允言將tsit本書分做五个單元,有前人ê身影,mā有目今真活動ê意見頭人,有逐種無仝ê書寫方式kap音標方案ê紹介,有台語文刊物、台語文教育、網路參資訊技術發展ê敘述koh有大事記,對tsia thang知台語文歷史ê發展過程。Tsia-ê抾起,koh用受訪者主張ê書寫方式,來紀錄訪問ê內容,而且譯做華語相對照。讀者讀了,ē用得理解逐爿無仝ê講法。Tse是編者tsām-gám ê所在,mā是tsit本書ê特色。

Tsit本書用kō͘時間做順序,將台語文ê發展講hō͘明白。假使若koh再進一步參考台語文學發展ê過程,ē發覺講台語自本底就是台灣上主要ê語言。以早ê人是用台語teh讀古文古詩,mā用漢字teh寫台語。西方傳教士來台灣了後,將羅馬拼音書寫台語ê方式紮--入-來,所致講台語並m̄是原本就無法度寫無法度讀--ê。是因為國民黨來台灣了後,tī強勢ê「國語」政策下跤,致使一般人掠做台語是ē講bē寫--得ê語言。總--是lán翻頭看íng過ê台語書寫,就知tsit種講法是受ut-áu、是m̄-tio̍h--ê。

台語m̄-nā是台語文工作者關心ê課題,koh mā m̄-nā是研究ê對象,伊mā是tī台灣社會活跳跳ê存在,是lán共同使用ê語言。台語內底有phong-phài ê文化意涵、思維方式、生活感情,koh有數百年來粒積ê智慧kap經驗,有才調thang展現台灣文化ê獨特性。所以講立法院tio̍h趕緊通過「語言平等法」,平等來看待逐款語言ê存在。Tse m̄-kan-taⁿ是尊重niā-niā,koh-khah是維護台灣多元文化、書寫人民感情、豐富歷史文化bē用得無--ê,mā是台灣人對家己語言文化信心ê表現。

(作者是前國史館館長、現任ê台灣社社長-lán所敬疼ê台灣史學者,10/3伊雄雄過身,hō͘ lán真心疼kap m̄甘。本文是張教授做館長ê時,國史館出版ê《台語文運動訪談暨史料彙編》序言,原文是華文,編輯部kā翻做台文刊--出-來siàu念伊,紀念伊為台語文運動所奉獻--ê;願伊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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