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戴秀娟
Khah早,阮兜ê田--裡有一間寮仔,寮仔邊種tsiok濟果子樹,有釋迦、菝仔、龍眼、荔枝、楊桃、檨仔、弓蕉,iáu-koh有大phiàn ê綠仔園,tī成長ê記持內底,去寮仔tshit-thô兼作穡是tsiok sù常ê代誌,伊陪伴阮ê囡仔時代。
Ē記得做囡仔ê時,阮tsiok愛去寮仔hia sńg,寮仔離阮兜tsiânn遠,若行路去ài行tsiok久,所以阮lóng ē騎跤踏車。因為是石頭仔路,規條路lóng是大粒細粒ê石頭仔,騎--起-來tsiânn頓,對皮膚超級過敏ê我,是一个tsiok大ê刺激。Tiānn-tiānn一tsuā路騎到位,規身軀頓kah起凊mo̍oh,癢kah擋bē tiâu,tiānn扒kah破皮流血。M̄-koh阮囡仔人kan-na想著sńg--ê,雖然逐擺騎車去lóng jiàu kah流血流湯,阮iáu是啥mi̍h lóng m̄驚,向前騎……一tsuā遠路ná騎ná頓koh ná扒癢,就是beh去寮仔hia tshit-thô。
倚山食山,倚海食海。大大phiàn ê綠仔園,上濟--ê就是竹仔,所以就地取材,規間寮仔lóng是用竹仔搭--起-來--ê,內底有灶、鼎仔、鍋仔,koh有一頂竹眠床,上邊--a圍一个豬tiâu。阿母講:「Khah早阿公阿媽iáu-koh tī--leh ê時,除了作穡mā兼leh飼豬,尾--à到阿爸ê手--裡就無koh飼--ah。園--裡有穡頭ài做ê時tsūn,阿爸阿母ē tī寮仔tsia歇喘睏晝,阮囡仔人若sńg忝mā ē-sái tī tsia歇睏。
M̄知影是地勢khah kuân,iah是因為搭tī綠仔園內底ê關係,寮仔內tsiânn秋凊。見擺行--入-去,隨感覺著一tsūn清涼,是一種自然ê透心涼,he涼冷仔涼冷ê風ē hōo阮ak-tsak ê心恬靜--落-來,bē像tsit-má ài食電ê冷氣hit款,ke吹--一-時-仔,規个人隨就ē感覺ta燥tsiânn無爽快。Tī寮仔內底mā有簡單ê椅桌,m̄管是beh坐、beh徛、beh the、beh倒lóng tsiânn sù-sī。Tī tsia,阮ê束縛完全tháu--開,ē-tàng sì-kè sńg烏白tsông,感覺家己親像是童話內底ê囡仔仙子仝款,輕鬆koh自在。
阮ē去寮仔ê另外一个原因是,beh去at阮上愛食ê菜蔬:蕨貓(kueh-niau)。Tī khah厚蔭ê樹仔跤、tâm溼ê水泉邊,蕨貓生kah tsiânn ōm,lóng是家己發--ê。逐擺去寮仔,上期待--ê就是,ē-tàng挽tsiok濟肥koh幼ê蕨貓tńg厝hōo阿母煮暗頓。天然野生無農藥ê蕨貓,只要用清水kā驚人仔tshiâng-tshiâng洗冼--leh,就ē-sái落鼎--ah!阿母ē摻薑絲、豆pôo做伙炒、番仔薑kah色,kan-na配一喙炒蕨貓,阮就有法度扒規碗飯。蕨貓hit款黏黏滑滑kap著豆pôo ê甘甜、薑絲ê清芳滋味,到tann,猶原是阮人生上kah意ê一味。
Tī寮仔邊上大phiàn ê種作是綠仔,種綠仔是阿公ê時代就開始--ah。阿母講寮仔是阿公留--落-來--ê,阮對阿公無啥mih印象,加上阿公「重男輕女」,阮無得著伊ê疼thàng,m̄-koh阮iáu是真感謝阿公留tsit塊田地hōo阿爸。Tsit塊綠仔園m̄-nā是阮囡仔時代ê遊戲場,mā是hōo阮認bat一寡仔作穡智識ê所在。
綠仔就是綠竹筍,細漢ê時,阮兜ê囡仔ē去園--裡tàu khau草、挖空、掖肥、khàm塗、做溝、揣尖做號、kuānn筍仔、拖綠仔母……。Tsia-ê穡頭lóng無輕鬆,因為對阮囡仔人來講,綠仔園實在是太大--ah,所以tiānn-tiānn透早出門,lóng ài做到天beh暗--ah,tsiah有thang歇睏、tńg去厝。Hit工做無了--ê,隔tńg工ài koh suà落去做,實在是有夠忝--ê。阮囡仔人是放假tsiah ē去tàu做,阮拄著--à做就tsiah-nī忝--ah,隨時lóng ài做ê阿爸阿母koh-khah免講,in ê辛苦絕對是阮ê千倍萬倍。
去寮仔除了tàu做一寡仔kang-khuè以外,阿爸阿母驚阮囡仔人bē堪得做,m̄甘阮siunn忝,tsiânn tsia̍p hōo阮歇睏,教阮灌杜伯仔。揣著杜伯仔空,空酒矸té水,直接tuì空--裡kā栽--落-去hōo水灌--入-去。等杜伯仔空ê水滿--出-來,杜伯仔擋bē tiâu就ē趖--出-來,直接nǹg入去酒矸仔內底,阮tsiah-koh kā掠--出-來,另外用塑膠lok仔té--起-來。
竹仔tsiok重水,水siunn濟綠仔頭ē爛--去;水淹無夠,筍仔發bē大;水淹有夠,筍仔tsiah大ē緊、ē大枝。等kah草仔khau清氣,阿爸阿母就ē開始絞水、淹水,水流過竹phō仔邊,杜伯仔就ē隨隻仔隨隻tuì塗內底鑽--出-來,阮ē趁in leh kho̍k-kho̍k-tsông ê時tsūn kā in hap--起-來,té入去lok仔內。暗頭仔,tsiah kā掠--著ê杜伯仔紮tńg去厝--裡hōo阿母tsìnn,tse是阮囡仔時代上特別ê四秀仔:鹽酥杜伯仔。
Tī寮仔,上趣味ê一層代誌就是khòng窯,我負責起窯,小弟小妹負責khioh柴,阮ē kā阿爸阿母hiam綠仔跤ê塗角khe̍h來激塗窯。激塗窯tsiânn厚工,起頭ài先留灶空,過--來kā大塊塗角排踮tsit个空ê四箍liàn-tńg,提上大塊ê塗角激窯喙做灶空。Khah大塊ê塗角排下跤,khah細塊--ê囥頂kuân,一勻一勻聊聊仔thia̍p,thia̍p愈kuân ài愈輕手,檢采無細膩挵倒窯,重起窯是tsiok食力ê代誌。上尾仔ài kā規个塗窯沓沓仔thia̍p hōo倚、收hōo ba̍t--起-來;窯起好就ē-sái開始hiânn柴燒窯--ah,ài燒kah逐塊塗角lóng反紅了後tsiah ē-tàng落窯。
落窯bē-sái趕狂,先提細枝箠仔,好禮仔kā塗窯頂面tu̍h一空,kā khah頂沿ê細塊塗角pué入去空內,tsiah kā tshuân好ê番薯、番麥、用lo̍k糊糜糊好ê規隻雞仔kap雞卵,囥入去塗窯空內底。Koh來,kā所有燒紅ê塗角pué tuì中ng,kā食材khàm hōo bā,攑iân-pit仔kā大塊塗角khà hōo碎;suà--落-來koh用塗沙kā塗窯am hōo ba̍t,mài hōo燒氣走--出-來,踮塗窯頂埋一片青翠ê樹葉仔,過--來就賰等食--ah!
一切ê等待lóng是有價值--ê!差不多兩點外鐘,看樹葉ê色水變kah khah ta黃--ah,tsiah-koh摸一下仔塗窯面,若是已經無tsiok燒--ah,就ē-tàng準備開窯。開窯ê手勢ài tsiok細膩,tsiah bē kā好料--ê thuh破--去,hōo mi̍h件糊著塗沙kō lah-sap。塗窯內ê食材是利用塗角ê燒度hip kah熟--ê,原味lóng留tī食材內底。等待ê心情,koh加時間tsit个世界上厲害ê調味師傅,tsit个時tsūn,所有tuì塗窯挖--出-來、燒燙燙ê好食mi̍h,阮一喙suà一喙哺bē停——hit款好滋味,到tann iáu深深刻tī阮ê記持內底。對阮囡仔人來講,hit種好食ê程度,是夭壽好食,是全世界上kài好食--ê。
Tī物資欠缺ê囡仔時代,阮有家己ê所在thang好khòng窯,食ē著甜but-but ê番薯、芳貢貢ê塗窯雞,m̄免看人食,bē koh「看有食無kan-na giàn」。M̄-nā hōo阮iau-sâi ê喙箍bē koh tshuah,tī tsia,阮吞入喉--ê是阿爸阿母對囡仔ê愛,是心內滿足ê甘甜好滋味,是阿爸阿母為著beh hōo阮tsia-ê囡仔歡喜,ē-tàng kap別人仝款有食有sńg ê甜蜜感情。到tsit-má,若想起hit當時ê情景,阮猶原ē目箍紅、目屎流。
阮兜ê寮仔陪伴阮ê囡仔時代,寮仔邊ê種作補添厝--裡ê開銷。Tuè阿爸阿母去寮仔做khang-khuè ê日子,雖bóng真忝、真艱苦,m̄-koh阮ê心是溫暖koh甜蜜--ê。阮對阿爸阿母有濟濟ê感謝,對寮仔有滿滿ê siàu念,若是ē-sái,阮tsiok想beh koh tńg去阮ê囡仔時,kap阿爸阿母、小弟小妺做伙tī寮仔ê hit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