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黃晴美
追想 hō͘人了解這世人
án-chóaⁿ行--過-來
追想 hō͘親情、友情kap
人道情ê 溫暖
koh 1 pái ù燒 心肝
追想 幫助人看khah 清楚
續--落-來ê路beh án-chóaⁿ行
我kap阿兄文雄
我有1個快樂ê gín-á 時代，雖然gún 老pē是1個庄kha 出世、ham-bān趁錢ê 工程師。I全心為桃園縣kap 新竹市ê 建設phah 拚，無時間kap 我thit-thô，m̄-koh i 「為公忘私」ê 精神hō͘我chiok 敬佩，i ê 精神加加減減有傳tī-leh gún 這kóa gín-á ê 血管內。
Gún tau 會hō͘人選做新竹市ê 模範家庭，是因為gún 老pē 有1個賢慧、gâu 變奇術ê bó͘——我1997年tī台北耕莘病院見最後1 面ê 老母。I 是林占梅ê 後代，hō͘人公認ê新竹西門林公館美人。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老pē hông 派去桃園縣ê 建設課工作，phah 輸走贏ê 國民黨政府幾nā個月薪水發bōe出--來，公務員家庭ê 生活非常困苦。無錢thang 買布做衫hō͘ gún 這5個tng-leh 大ê gín-á 穿，ma--ma就kā ka-kī kap pa--pa ê 衫拆--起-來，改做gún ê 衫á 褲。Pa--pa ê 薪水無夠thang 飼飽5個gín-á，ma--ma就chhōa gún tī日本宿舍牆圍內ê 空地á 種菜。沃肥ê 柴桶真重，若無1個會得tè-leh 食苦ê 小助手──kan-taⁿ 8歲ê 大kiáⁿ，我ê阿兄（文雄）──nì-chiàng，ma-ma mā無可能會得kā肥桶á kap 其他需要ê ke-si ùi 新竹庄kha提來桃園。Nì-chiàng kap ma-ma用心辛苦經營ê 菜園是我kap 下kha 3個小弟小妹心目中上súi、上好食ê「花」園á，雖然nì-chiàng hit-má kan-ta 加我2 歲，m̄-koh，gún tau 大人kap gín-á ê 分界線畫tī i kap 我ê 中間，有i 擔--leh，我chiah 會得繼續享受gín-á 生活ê 幸福。
I 教gún án-chóaⁿ去過接觸大自然ê 生活。I chhōa gún tùi 新竹市內沿縱貫大路向北行去頭前溪，教gún án-chóaⁿ釣魚á、lia̍h蝦á，chah tńg去hō͘ 身體lám ê ma-ma補。I chhōa gún 去庄kha 用ka-kī 做ê 鳥phia̍k-á phia̍k鳥á，tòa 溪á 邊烘鳥á pa 食，bōe 輸teh 過年。熱天日頭大，i驚我曝破病，tiāⁿ-tiāⁿ削樹枝iah 是大葉á 做世界上好sńg ê 傘hō͘我遮日。讀師大ê 時，我乖乖tī學校內讀冊，兼做家教趁所費，m̄敢也無經濟能力kap 同學出去thit-thô，阿兄三不五時就來招我用免開錢ê 方式去郊遊。有1個禮拜日，i tī政大宿舍煮燒糜，用滾水罐tóe--leh，chhōa 我去陽明山水chhiâng （『瀑布』）頭前坐tī細個亭á 下kha lim 燒糜，聽雨聲kap 水聲，欣賞四周圍kap 沿路hō͘水chhiâng 噴--出-來ê 水hām 雨水ak 到青lèng-lèng、紅kì-kì ê 花草。
其實，我這個gōng 小妹若m̄是好運有這個tùi tāi-chì gâu 觀察、分析清楚ê好阿兄、真可能就無今á日ê 我。新竹女中初中部畢業ê 時，照公務員家庭ê 經濟能力來講，kan-taⁿ有可能去讀師範學校，m̄-koh ma-ma嘴齒根咬--leh，照我ê 希望，hō͘我繼續讀高中部。我也認真讀冊爭取獎學金，thang 減chió pē母ê 負擔。高3 ê 時，開始思考畢業後ê 出路。學校當局是kā 我算做一定會考tiâu 台大ê 學生，鼓勵我第一志願填台大。我心內知影照厝--nih ê 經濟狀況看--起-來，tio̍h-ài 去食頭路tàu 趁錢，無thang 去讀台灣大學外文系，tiāⁿ-tiāⁿ tī 2個極端中間teh chhia-pôaⁿ，心理soah 變無平衡，開始反抗，認為ma-ma對我khah bái，家事lóng boeh 叫我做，認定ka-kī m̄是ma-ma親生ê cha-bó͘-kiáⁿ。想愈chē，soah 愈鑽愈深，甚至想beh 離家出走。Ka-chài 有1日，nì-chiàng tùi 政大tńg--來，發見我寫ê 日記，kap 我談真久，真有耐性分析hō͘我聽，我chiah hiông-hiông tùi 1 個惡夢清醒--起-來。I kā 我tàu chhē出 1 條路來，填師範大學英語系，會得讀英文koh m̄免用錢。
師大英語中心讀4年畢業後，tńg去渡過6年快樂學生生活ê 母校新竹女中實習，負責高一學生ê 英語教學。以前疼--我ê 老師變做同事；校長、教務主任lóng 信任--我，hō͘我空間去自由發揮我ê 教學方法；學生ká-ná 我ê 大hàn 小妹。每日早早去上班，boeh 暗á chiah 離開學校；逐月日ê 薪水lóng 原封提tńg去厝交hō͘ ma-ma。有需要ê 時chiah kā ma-ma領零用金。總講--1-句，過--ê iáu-koh m̄是真正進入社會ê 生活。幾nā個家境好--ê、親近 ê 同學lóng teh 申請出國。雖然我知影恨貪污ê 老pē經濟上是絕對無可能hō͘我出國去留學，厝--nih 需要我ê 薪水來補貼，m̄-koh 我iáu-koh 是擋 bōe tiâu tòe in去申請sńg--ê（beh 證明我無比in khah 差？）。結果soah hō͘我請著Pittsburgh 大學社會研究所ê 獎學金。申請著獎學金，kui 家人lóng 替我歡喜。續--落-來soah 是心內bōe 講--leh ê 大衝突：我kám chiâⁿ實boeh 放棄這個機會？我kám chiâⁿ實會用得kā厝--nih ê 人放--leh做我出國--去？去Pittsburgh ê 旅費boeh tùi toh位去提？
Ka-chài 有阿兄thang 討論。台灣chiah-ni̍h細，i 鼓勵我把握這個好機會出去看外面ê 世界，hō͘眼光開闊，無一定ài提著學位chiah tńg--來。我kā pa-pa、ma-ma講我上chē出去3 年就會tńg來好好á 養孝--in。無想到1去28年bōe得tńg--來，koh hō͘ in 食hiah-ni̍h chōe 苦。阿兄驚這個單純koh hâm-bān kap 人爭 ê 小妹出國去會食虧，逐遍tùi 台北tńg來新竹lóng 了真chē時間kap 我「開講」，教我tī外國ka-kī 1 人ài án-chóaⁿ對待--人、án-chóaⁿ處理tāi-chì。我記上tiâu ê 2 句話是：「M̄-thang 驚去問--人，m̄知tio̍h-ài 問」kap 「出外靠朋友，ài 好好á 交朋友」。
Tī Pittsburgh 大學領ê 助教獎學金，我儉儉á 用，1 學期後就kā借來買飛機票ê 債還清，第2學期儉--落-來ê 錢tú 好有夠買阿兄來Pittsburgh 大學ê 飛機票。I 來到tè，我chiah 知影我出國了後hit年厝--nih 發生1層驚天動地ê 大tāi-chì。厝--nih ê 人驚我煩惱，一直無hō͘ 我知影。原來，pa-pa幾nā年來用全力去救活ê 新竹市自來水廠ê 財政tùi 赤字變烏字了後，有1 kóa 人目孔赤，beh 搶廠長職位。In 買收pa-pa hit 個官派ê 祕書來陷害--i。我所敬愛ê pa-pa，一生為公phah 拚ê 模範公務員，soah也會hō͘人lia̍h去關！
阿兄sì-kè 去走chông，pa-pa tī阿兄出國1禮拜以後chiah hông 放--出-來。Pa-pa決定m̄ koh tńg去hit 個廠長職位，離開奉獻一生ê 公職。
雖然申請著Pittsburgh大學社會研究所ê 獎學金，阿兄並無chiok想boeh出國，這項tāi-chì hō͘ i 決定出國去讀冊，chiū獎學金儉--落-來，兼做工趁美金，chiū錢寄tńg台北幫助pa-pa、ma-ma kap 小弟小妹。真ka-chài，阿兄做這個決定。I 到Pittsburgh 大學2 禮拜了後，i ê 好朋友謝聰敏先生kap 魏廷朝先生hō͘國民黨lia̍h去關。
若準kā這個家庭看做1 間隨時ài 面對經濟危機ê 工廠，pa-pa是kan-taⁿ想著生產優等產品ê 廠長，ma-ma是逐項lóng ài 想ê 總管，阿兄就是總管ê 軍師kap chhōa 頭示範ê 總工頭。厝內ê khang-khè，i chhōa 頭，無分ta-po͘、cha-bó͘，kan-ta 看大細，5 個兄弟姊妹分工做家事。阿兄tùi 真細漢就知影ma-ma ê 苦thàng，翁婿tiāⁿ-tiāⁿ為公出差，無tī厝--nih，gín-á 直直生，生了後無thang 調養身體，對健康真損。阿兄自細漢就是ma-ma bōe得無ê 助手。
Gún 這家並bōe kan-taⁿ因為某1個人是所謂ê「外省人」就用另外1個眼光去看--i。我chiâⁿ親ê 3姨就嫁hō͘「外省人」。我上接近kap 尊敬ê 老師有1半是「外省人」，接近ê 同學mā kāng 款。阿兄mā bat 1 kóa 我ê 同學kap 老師。I kap tī新竹女中1 位chiok 受學生愛戴ê「外省」地理老師──陳偉老師真熟，50年代蔣政權起siáu，用匪諜ê 名義lia̍h大批人去關hit chūn，陳偉老師mā hông lia̍h--去。Gún 這大tīn同學m̄相信陳老師是pháiⁿ人，傷心、siū 氣koh 驚hiâⁿ，雖然關心，m̄-koh m̄敢去看老師娘。阿兄例外，i無像chiâⁿ chōe人驚受拖累--著，tiāⁿ-tiāⁿ去看老師娘。
阿兄無注重物質享受，有錢一定先去買書。書讀chōe，面闊koh 深，有技巧，mā真「ke-pô」，ài chiū ka-kī ê 技巧kap 人分享。尤其是i 自修英語hit 套方法，幫助bōe chió為beh 出國考TOEFL ê 人。我這個小妹加加減減mā有受著i ê 影響。1991 年底我用瑞典(Sweden)翁婿做保鏢，順利tī中正機場成功入關了後，開始每年tńg去思念28年ê母國。當然，一定去大書店se̍h-se̍h--leh， 也一定去台大邊--á ê 「台灣ê 店」買幾本á 有關台灣ê 書。96年知影阿兄返台成功，公開出面，bōe等--leh，趕緊請假tńg--去。Hiah-ni̍h chōe年無見面，1 chūn 興奮過去了後，I kap 我koh 親像出國以前，hioh 熱坐tī亭á kha 開講 kāng 款，坐tī塗kha講--起-來：
我講chiah-ni̍h chōe年來，tī瑞典學校教書，受政府聘請做母語教師，tiāⁿ-tiāⁿ安排機會向學校請假去Stockholms大學修語言學，無想到阿兄m̄-nā知影語言大師 Chomsky ê 語言理論，iáu-koh介紹大師所寫ê 社會、政治、哲學方面ê 書hō͘--我。講著婦女運動，i 紹介我iáu-koh m̄知影ê「女書店」。I 關心環保，已經去看過台灣pùn-sò 污染上kài 嚴重ê 地區。Gún mā談著弱勢團體（像工人）、族群（像原住民）kap 對in ê 關心。
個半月以後，我koh 再離開台灣tńg來瑞典。Tī飛機頂，ka-kī 1 個人chiah 有時間去整理這段團圓ê 過程所得--著ê 印象。我真歡喜阿兄iáu-koh 是我會記--得ê hit 個 Nì-chiàng。Gún 雖然分開hiah-ni̍h久，m̄-koh 並無因為án-ni 行2 條無siāng方向ê 路。我mā發見，雖然chiah-ni̍h chōe年來ê 經驗hō͘我真chōe機會去學習bōe chió tāi-chì，m̄-koh kap i比--起-來，iáu-koh 是差1 大chat。I 三不五時iáu-koh 是tio̍h-ài 親像古早án-ni 停落來kā我牽--1-下。我mā知影i iáu-koh 有耐性kap 愛心來繼續án-ni 做。想到chia，目chiu 前浮出1 個畫面：
Tú 落過1 chūn 雨，
藏tī烏雲後壁ê 日頭
koh 探頭出--來，
新店溪邊ê 溪埔頂
有3、4個人teh 行。
Tú 著1 窟水，人群中ê
少年阿公--á khû--落-來，
chiū hit 個少年阿婆--á
Āiⁿ--起-來，潦過水窟。
Hit 個少年阿公--á 是我ê阿兄，
Hit 個少年阿婆--á 是我。
後記：1997年4--月，民視電視台新聞部蔡先生為boeh 做〈四二四刺蔣案〉節目，寄採訪重點hō͘--我，委託美國1間電視台派攝影記者來瑞典採訪。我根據採訪重點事先準備回答ê 材料。我決定boeh 用台語講。因為台文iáu m̄-bat 寫--過，就用我讀語言學學--來ê 代表語音通用ê 記號，chiū我boeh 講ê 話記--落-來。
幾nā遍，有同鄉關心、好意beh 替我寫傳，我lóng 因為感覺m̄是時chūn，無去進行這項tāi-chì，同時，ka-kī mā bōe得確定是án-chóaⁿ nah會m̄是時chūn。一直到接觸著台語文chiah 知影，我下意識中一直teh chhē 1 個適合ê 寫作工具──我ê 母語。
Chit-má雖然已經自學，學讀kap寫漢羅合用ê 台語文，m̄-koh iáu 未出師，一定有真chōe所在làu-kau iah 是m̄-tio̍h。真感謝阿惠姐替我修補。
說明：本文2001.04.15刊佇《台文BONG報》雜誌第55期，台灣人寫真專欄；Hit時ê《台文BONG報》羅馬字採用傳統白話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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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人間‧晴美：黃晴美紀念文集
作者：黃文雄、鄭自才、黃晴美等
編者：廖宜恩、陳豐惠
ISBN：9789578018426
出版日期：2018.03
E-mail：a4791@ms15.hinet.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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