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譯：何薇薇（Jrose Ho）
台譯：呂美親（台師大台文系專案助理教授）
「有人tī--leh--無？有人tī--leh--無？Gâu早！有一跤箱仔tuì台灣寄--過-來--ah。Lán tsia有人tī--leh--無？Cruz太太，有tī--leh--無？」
就是tsit句話，hōo我kap gún阿母險仔tuì眠床頂tshia̍k--落-來。Gún目睭sio對看了，仝hit刻徛--起-來。
「查某囝--ê！起--來！Khah緊--leh！」
我眼著gún阿母ê目睭，憢疑仔nih幾若下。等--leh？Tse kám有影是伊ê目睭leh nih？Iah是我家己ê目睭leh nih？A̍h iah是gún兩个人lóng leh nih目憢疑？Ha̍ih-ioh！無要緊，重要--ê是tsit-má tī tsia。總算到位--ah！阿母kap我lóng期待tsiok久ê tsit跤阿爸寄--來--ê，神秘ê箱仔。
Gún一行到門跤口，就看著gún hia ê厝邊頭尾。Bebang阿媽抱Pepay，Kardo阿伯手底仝款攑一支長槌仔，iáu有一陣囡仔tī hia leh sńg中國ê吊襪仔。Hia ê動物mā bē輸lóng聽有人話，直直tī hia ngauh-ngauh叫、tsiuh-tsiuh叫、niau-niau叫，koh也有一寡阿姆、阿婆tī hia leh tshi-bú-tshi̍h-tshū，我是sian tshap mā無愛tshap--in。In kā leh hiàm gún老母ê名hit个送貨員kap hit跤神秘ê箱仔規个圍圍--起-來。
「請tī tsia簽名，Cruz太太，證明你有收著Cruz先生寄--來ê tsit跤箱仔。」
Balikbayan箱仔？原來tse就是tsit幾若工阿母講--著ê hit跤箱仔ê名，有夠大跤！連我規个人mā囥ē入--去--ah。M̄-koh，是按怎伊tsiah-nī神秘？伊kám ē飛？除了大，伊kám是ē變出koh-khah濟mi̍h件？Kám講伊神秘ê原因是，阿爸ē-tàng tuì tse內底走--出-來？Ha̍ih-ioh！我真正想beh khah緊知影，內底到底是生做啥mih款形--lah！
「Lóo-la̍t hânn！順行neh！」阿母án-ne kā應。
「Cruz太太，lín翁對你tsiok好neh，伊tsiah去台灣兩個月niâ，竟然就有tháng-á寄tsiah-nī大跤ê箱仔tńg來hōo--lín，你真正不止仔好運！」
「Tio̍h啊！Juana，tsit跤箱仔確實有大跤，我tsiok想beh趕緊看著內面té啥貨--lah。Lín翁有kā你買啥hannh？Kám lóng名牌--ê？有tsiok濟tshioo-khóo-lè-tooh--無？應該有囥一寡錢tī內面ōo，你tio̍h看hōo斟酌neh！」
「內底定著有茶箍kap面油--lah，m̄-thang kā gún làu-kau--去hânn，Juana。」
啊阿母kan-na是笑笑niâ。伊kā我看--一-下，我確定我kap阿母ê目神是互相tshiō光--ê。Tsit个時tsūn，阿母kā我ê手la̍k-tiâu-tiâu，suà--來伊iang幾个仔漢草tsiok好ê查埔人tàu-sann-kāng kā gún阿爸寄--tńg-來ê箱仔搬入厝內。
阿母kā阿爸寄--tńg-來ê箱仔拍開ê時，Berta阿媽叫in後生去攑一支鉸刀來tàu開。
「開--ah！開--ah！」
其他ê人tī gún厝內面huah kah tsiok大聲，hōo我koh愈緊張。是按怎？In是按怎hiah想beh知影gún老爸ê箱仔內有啥神奇ê mi̍h件？規个庄仔頭lóng leh好玄tsit層代誌，bē輸是一層hōo人tsiok興奮kap驚奇ê代誌。
Tī阿爸ê箱仔內，gún ài啥就有啥
「美白茶箍ē-sái kā身軀頂上烏hit个所在洗hōo khah mài hiah烏--leh，tse是beh hōo Bebang阿媽--ê。啊tsit个ē-tàng kā頭毛變直--ê，hōo Isabel。Tsit个ē-sái hōo頭毛khiû--起-來--ê hōo Maria。Tsit台絞果子汁--ê就hōo Pedro，加味咖啡beh hōo Noli阿伯，若吹風機就ài hōo Pepay--lah。」
阿母kā所有ê mi̍h件一項一項提--出-來了後，in逐个也一个一个沓沓行出gún兜。一直到所有ê人lóng得著in想beh ti̍h ê mi̍h件。
「阿母，tsiok厲害neh！阿爸寄--來ê箱仔有影tsiok神奇neh，hit个神奇ê mi̍h件竟然有才調kā Isabel ê khiû毛變直？啊若我用你送hōo Bebang阿媽ê美白茶箍，我kám mā ē-tàng變白？啊，阿母，我ê頭毛mā想beh變hōo khiû，你送hōo Maria阿姊ê mi̍h件我kám mā ē-tàng用？Ē-sái--無？iáu-koh有，阿母你已經送逐家hiah濟物件--ah，m̄-koh lán ê箱仔iáu-koh徙bē tín動neh，內面kám是iáu-koh tsiok濟mi̍h件？我人細漢看無bē著--lah。」
我有tsiok濟問題想beh問阿母。
「查某囝--ê，你有影古錐neh！你m̄-nā面模仔成lín老爸，個性mā種著lín老爸。」
阿母所講ê話，確實有tshik著我ê心肝。Khîng實，我無真正看過gún老爸，kan-na是uì伊寄hōo阿母ê批看著伊相片內面ê模樣。Hit-tsūn阿爸去外國食頭路ê時，我iáu未出世。啊我出世ê時，阿爸去tī Sabaody做khang-khuè，khang-khuè是契約五冬。啊等契約到期了後，仲介公司無hōo伊tńg來菲律賓，是叫伊直接去台灣，因為台灣需要tsiok濟人去做khang-khuè。所以就算阿母tsiok愛beh叫阿爸tńg--來，總--是阿爸也姑不而將ài拒絕阿母ê要求，因為tī菲律賓beh食ē飽真正不止仔困難。阿爸若tńg--來，lán是beh食啥？Koh再講我beh入國校一年--ah，就算阿母guā-nī仔想beh kap阿爸做伙，gún iáu是著考慮生活tsit个重擔。
「阿母，阿爸tī台灣是leh食啥mih頭路？」
「查某囝--ê，lán講實--ê，lín阿爸tsiânn實tsiok gâu őo！伊ē-tàng kā所有that tī馬桶ê mi̍h件完全tháu hōo清氣，伊ē-tàng kā lah-sap-lî-lô ê塗跤lù kah光溜溜，伊koh ē-hiáu peh去到上kuân ê建築，去清玻璃ê a-tsa iah是面頂ê mi̍h件。」
「阿母，阿爸tsiah-nī gâu，就親像伊寄--tńg-來ê箱仔仝款hiah-nī神奇，hit跤箱仔真正有夠厲害--lah。我tsiok期待ē-sái看著阿爸，伊啥mih時tsūn ē tńg--來啊？」
「查某囝--ê，liam-mi仔--lah，koh忍耐--一-下。你雖bóng無tī出日ê早起時看著伊，總--是，黃昏若到，lín阿爸定著ē tī暮色上suí ê時來看--你。」
凡勢阿母是注意著我傷悲ê目睭，m̄-koh我kā微微仔笑，hōo伊bē hiah煩惱。
「查某囝--ê，雖bóng lín阿爸離lán tsiânn遠，m̄-koh伊有影tsiok愛--lán tsiok愛--lán--ê őo，伊心肝內不時leh掛慮--lán，tsit項你tio̍h-ài永遠kā記tiâu-tiâu。橫直，lín阿爸lóng是為著lán ê未來，tsiah ē出去外國做khang-khuè，án-ne tsiah有thang kā伊ê心肝仔囝買ē講話ê oo-lín-gióo、一寡扮公伙仔ê mih仔，iah是ē-tàng hōo lín換衫ê thàng-suh，koh有你上愛ê Barbie kha-báng啊！」
聽著阿母án-ne講，我實在有夠歡喜！我kā阿爸用hit跤神奇ê箱仔寄來hōo--我ê mi̍h件la̍k-tiâu-tiâu，規个人tshia̍k-tshia̍k-tiô tsiok樂暢，甚至歡喜kah目屎流--落-來，hit寡tī市內tsiah看ē著ê oo-lín-gióo，想bē到我也提ē著。Hit跤Barbie kha-báng，tsit學期我定著ē用--著，koh hit寡扮公伙仔ê mih仔，應該我kap我上好ê朋友tī suà--來ê時間ē sńg kah tsiok無閒。我mā beh來學煮食，等阿爸tńg--來，我就ē-sái煮Adobo（用一款醬tīm ê豬肉）hōo伊食；阿母講，tse是伊上kah意ê一齣菜。就算是kan-na煮一齣tsiah-nī簡單ê菜，我mā beh hōo阿爸知影我有guā-nī仔愛--伊。雖bóng tsîng我出世到第五个生日伊lóng無tī--leh，m̄-koh無要緊，親情ê愛，m̄是看kám有tī身軀邊iah無來算siàu--ê。
是講，阿爸哪ē知影我想beh愛tsit寡mih仔--lah？Kám是阿母tī批--裡偷偷仔kā講--ê？阿爸真正有夠厲害。伊bē輸超人--leh，漢草tsiok好、神秘，koh有一款神奇ê力量。啊，等--leh？Kám講伊真正ē飛天？凡勢伊真正ē-hiáu--ooh！若真正ē飛天，伊tsit-má就ē-tàng徛tī我ê面頭前。M̄-koh無要緊，阿爸ē-hiáu飛--無，無hiah-nī要緊，要緊--ê是，就親像阿母講--ê，koh忍耐--一-站-仔，gún規家伙仔就ē團圓。真緊就ē-tàng做伙--ah！
最後一跤寄--tńg-來ê箱仔
Kok-kok-kok-kok，ngáu-ngáu-ngáu-ngáu！
一透早，我就hōo雞公kap狗仔ê叫聲吵精神，tsit-má是幾點--ah？Tio̍h--lah，今仔日是我頭一工tsiânn做三年生ê開學日。時間過了tsiok緊，前幾工仔我ná像iáu是一年生niâ，tsit-má已經是三年生--ah，總--是我到tsit-má iáu是kài緊張。等--leh，阿母tī佗？我真期待ē-tàng koh去學校--ê。
「阿母？阿母？」
我tī厝內面leh揣阿母ê時，無張持去影著窗仔外。是按怎hiah濟人來tī gún兜ê門跤口？Kám講阿爸koh寄神奇ê箱仔tńg--來--ah？Tsiok期待--ê！M̄-koh阿爸頂個月tsiah寄一改niâ，kám ē隨koh寄--ah？我走tuì門跤口，門一拍開，臆了無m̄-tio̍h，koh有一跤神奇ê箱仔--ah！我看著阿母跪tī箱仔頭前，我趕緊行去伊身軀邊。
「阿母！阿母！阿爸真正有夠好--ê，伊koh寄一跤神奇ê箱仔tńg--來--ah。」
Tī阿母kā我看ê時，我小小ê心肝ínn仔規个起bông霧，lóng sa無tsáng。是按怎阿母ê目屎直直liàn--落-來？Kám是歡喜ê目屎？
「阿母，你哪ē leh háu？」
阿母無kā我應，所以我越頭看圍tī邊--a ê人，希望ē-tàng揣著答案。我斟酌四箍liàn-tńg ê空氣，等--leh， kap頂一kái比--起-來，哪ē今仔日來ê厝邊頭尾ná像lóng無仝？In哪ē看--起-來hiah-nī無歡喜？In哪ē頭lóng lê-lê？是按怎in mā lóng leh流目屎？
我kā頭越tńg來到阿爸hit跤神奇ê箱仔，koh-khah倚近，手mā kā貼tiâu--leh。
「阿母，是按怎tsit kái ê箱仔小可怪怪？頂kái hit跤tsiok kuân tsiok大跤，tsit-má tsit跤哪ē變細--ah？闊度mā án像khah狹，而且koh-khah長ê款。Tse kám是阿爸寄--tńg-來ê神奇箱仔ê新款式？」
我m̄知影。總--是四箍liàn-tńg，包括我ê阿母kap hia-ê厝邊頭尾，in大聲khàu ê聲，hōo我kiōng-beh臭耳聾--ah。雄雄，阿母kā我攬--leh，攬kah tsiok ân tsiok ân，ân kah我kiōng-beh bē喘khuì--ah。
「查某囝--ê，你總算看著伊--ah。」
阿母用親像leh kā我咬耳空根ê聲án-ne kā我講。伊kā我ê手la̍k-tiâu--leh，gún行向hit跤箱仔，khuann-khuann仔，阿母kā玻璃拍--開，現tī我目睭前--ê是一个我熟sāi ê查某人ê面容，我kap伊有仝款ê喙唇，連鼻仔kap目眉mā tsiok sio-siāng？我看著bē輸是leh照鏡？
「查某囝--ê，kap lín老爸講一下仔話--leh，beh七冬--ah，lín總算見著面--ah。」
阿母ná tshńg ná án-ne kā我講，m̄-koh我ê注意力kap狡怪ê心思suah se̍h tńg去到進前，gún頭一kái收著神奇箱仔ê時tsūn。
「我無講m̄-tio̍h，阿爸就親像伊ê箱仔仝款神奇，我就知影有一工阿爸mā ē hōo tsit个神奇ê箱仔tshuā--tńg-來，有夠神奇！Bē輸變魔術--leh！」
「阿爸？」
Kap阿爸頭擺拄面，我淡薄仔緊張歹勢，因為tse是我頭一擺見著阿爸。總--是我實在tsiok希望有一个阿爸，根本也bē記得beh緊張--ah。而且我tsîng tsiok早進前就leh等待tsit刻，所以我也無想hiah濟就去kā阿爸ê手la̍k-tiâu--leh，我kā阿爸ê手la̍k kah ân-ân-ân，mā la̍k tsiok久，m̄-koh伊ê手一直lóng冷ki-ki，檢采是坐tsiok遠途ê車，冷氣直直吹tsiah ē án-ne。
「阿母，阿爸哪ē無beh起--來？Kám是因為tńg來gún兜ài行tsiok遠途，koh tio̍h拚暝工，siunn忝--ah？Iah是阿爸tī外國做ê khang-khuè siunn食力--ah，所以伊ê面tsiah ē變kah án-ne？」
阿母愈háu愈大聲，阿爸人就tī tsia--ah，伊哪ē無歡喜？我koh倚過來tī阿爸tsit爿。
「阿爸？阿爸你khah緊起--來--lah，日頭攏曝kha-tshng--ah，lán緊入來厝內面--ah。阿爸你知影--無？我有tsiok濟故事beh kā你講，我若無tuì tsit-má開始講，我定著永遠lóng講bē了。我真正有夠想beh趕緊kā你講tsiok濟代誌，mā有夠想beh聽你講你ê代誌。因為感覺阿爸你是一个超人ê化身。阿爸，你kám真正ē-hiáu飛？我tsiok期待你kā我講你去到每一个國家ê體驗，hia kám有好人？In ê菜kám好食？我tsit-má tsiok想beh大聲huah，kā全世界kap我仝款ê囡仔huah講，我mā有真正ê阿爸--ah。你m̄是存在tī我ê想像內面，你tsit-má就tī我ê身軀邊，永遠lóng bē koh離開gún--ah--lah。阿爸，我beh煮你愛食ê Adobo hōo你食，阿母講tse是你上愛食ê菜。緊--leh--lah，阿爸！我tsiok期待--ê neh！」
我iáu有tsiok濟代誌想beh kā阿爸講，m̄-koh tsiânn奇怪，阿爸哪ē lóng bē tín bē動？所以我koh倚tuì阿母hit爿。
「阿母，lán緊kā阿爸叫精神--lah，伊kánn-ná lóng無聽著我ê聲neh，你kā我tàu huah--一-下--lah。我tsiok想beh kā阿爸攬--leh--lah，阿母！我tsiok希望伊ē-tàng睏tī lán ê眠床頂，我tsiok希望伊ē-sái kap lán tī飯桌頂做伙食飯，我beh叫伊陪我去公園散步，我一定beh tī伊ê面頭前講我真正tsiok愛、tsiok愛--伊--ê。阿母khah緊--leh--lah！」
啊阿母kā阿爸ê手la̍k-tiâu ê時，阿母suah雄雄phîn--落-去，規个庄仔頭koh愈亂--ah。
◎感謝廖雲章總監授權hōo lán台譯tsit篇轉載tī「獨立評論＠天下」網站ê中譯文章，2018年移民工文學獎評審獎tio̍h獎作品〈爸爸的神秘箱子〉（原題：Ang Mahiwagang Kahon ni Itay）：
https://opinion.cw.com.tw/blog/profile/441/article/7350?fbclid=IwAR0b4VqsH0foG6dKSswb_khNOCbqPENrAcq1R4DihRCXvOlqiy2LTwzzLk4
作品mā收tī《渡：在現實與想望中泅泳 第五屆移民工文學獎作品集》（台北：四方文創，2018.11）。
#台灣人寫真專欄，本文使用教育部推薦漢字kap臺灣閩南語羅馬字拼音方案。
台文通訊BONG報308期，2019年11月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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